张乔只花了一秒就决定喜欢“流浪”这个词,然后用了四年来认识它。
第一年张乔想,短T恤牛仔裤,背个匡威包,扛把破吉他,头发最好特别短,这样洗着比较方便,除了出发的车票钱,什么都不要带了,然后就去流浪吧!
于是她有了匡威包,有了吉他,有了车票钱,甚至有了短发。
后来吉他送人了,车票钱用来吃火锅了,短发也开始慢慢长长,只有匡威包还一直留着。她老是在想,当初买的若是爱马仕而不是匡威,情况也许会有所不同,毕竟匡威没有说自己能装下整个世界。
在张乔的世界里,没有家也就意味着,全世界都是家。
第二年,张乔否定了自己带着任何才艺特别是音乐方面才艺去流浪的天真想法。她决定正经学一门手艺,一路上哪黑哪歇,就靠着手艺来养活自己,毕竟从小她就听别人说,无论世道怎么乱都饿不死手艺人。
她很是纠结了一段时间,最后结合自己的专业、喜好、经济状况,决定选择学习木工,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外公曾经是个木工,师傅也不用找了,材料工具都有现成的,省去了一大笔麻烦,张乔算盘打得噼啪响。
自从有了这个念头,她就对家对面的刘大爷特别留意,很巧,刘大爷就是个木工,而且依旧靠着这门手艺吃着饭。在张乔格外的注意力下,刘大爷家每天用电锯锯木头的声音大到令她无法忍受,她怕自己还没成为一个合格的木匠,就因为和电锯打起来而被对方怼到终生残疾,于是唏嘘地放弃了学习计划。
第二年并只是一个木工年,她先后立了很多个小计划,插画师,茶道,跳舞,写小黄文,中医甚至算命……这些手艺往往是刚开了个头,就被张乔彻底放弃了,从入门到入坟,还不带重生的。至今仍然坚挺着的,我是说,虽然开始了无数次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但春风吹又生的,就是写小黄文了。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淫欲这事,无论男女老少,年龄大小,无论心智成熟与否……算了,反正甭管它有没有被落实,她写小黄文这个念头从来没有被真正抛弃过。
或许,真正的流浪,不在于你拥有什么,而在于你没有什么。流浪汉可从来不会考虑如何养活自己的问题,这也许才是人们称他们为流浪汉的原因。
除了以上认知,这一年,张乔还发现了一个真理:张乔这种生物,是不能对自己抱任何期待的,一丁点儿都不行!
所以第三年,她觉得,找一个人和她一起上路,会是一个好方案。
这个人,最好是男生,有一个自由的灵魂,没什么太大的追求,不想结婚,不想养家,更不会考虑孩子这种生物,可以抛弃工作与责任,穷且毫无压力,懒且心安理得,最重要的一点当然是,没有洁癖。
可是,现在的男孩子似乎对自己要求都很高,人们大概无法忍受如此没有上进心的自己。社会本该如此,如若人人都跟张乔一样,那就没得聊了……
错的从来不会是世界,张乔知道,错的永远只会是自己,但是她只会承认自己渴望找一个灵魂伴侣的想法有问题,她不该对自己抱有任何期待,甚至在择偶方面,但是她绝对不要承认自己想去流浪的想法有问题,她只是觉得,有时候选择一些东西就意味着要忍受它所带来的附加品。就好像,选择了流浪,就必须忍受孤独。好在,和流浪一样,孤独这个词,也让张乔一见钟情。
第四年,张乔终于离开了这座从未让她产生过乡愁的故乡,没有匡威吉他和短发,没有才能与手艺,也没有所谓的灵魂伴侣。
离开的前一天夜晚,她在想,也许打从一开始,流浪这个词吸引她的,就只是一种对待生命的态度,那意味着,张乔啊,你何必去操心明天会以何种方式来临呢,那是上帝的事,让他去烦恼吧,随着生命去漂流,生命到哪儿,你就到哪儿,它安排什么,你就享受什么,为什么非要逆流而上呢,逆流而上,意味着和全世界为敌,多累啊;如果顺流而下,那整个世界都在帮你啊,流浪吧,去流浪吧。
我有理由相信,未来的某一年,张乔会突然明白,流浪甚至与是否离开家乡,是否四处漂泊,都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一个人真的懂得了流浪的意义并开始享受它,那无论他身在何处,无论他做着什么或什么都没做,甚至也许有一天他会找一个洁癖的对象……他都会是世界上最自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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