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梦

他在病床上醒来，一睁眼，就是白花花的天花板，且头晕脑胀得厉害。

他不知道他为何在此。

记忆一团模糊。

试图起身时，才恍然发觉脚被束缚住了，抬眼去看，是沉重的铁链，一圈一圈死死地捆住他的腿。

要命地紧，他甚至看见自己的大腿肌肉因此变成一股一股的状态，活像著名湘菜捆肘卷，捆肘卷里的猪蹄子通常就像他的大腿那般被白线捆成一束一束的，他记得线条里突出的肉质一般都光泽饱满，格外诱人。

但这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完全不是一个体会了。

他锁紧了眉头，几乎用蛮力地想要把铁链拉开。

一声声铁链互击独有的清脆顿时不停回荡在空旷的病房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渐歇，他终于累了。铁链依旧如水蛭般顽固地吸附着他的腿，让他动弹不得。而更可怕的是，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哪怕是一丝因过度捆绑而血液不通的不适感都没有。

这莫名让人恐慌。

他终于，开始试图寻找屋外是否有人。

久喊未果，他开始暴躁地，狠命地锤着腿上的铁链。

终于，有人来了。

白大褂，一脸睿智淡定的中年男子。这医生还悠闲地拿着病单，翻阅着纸张，似乎丝毫察觉不到他所处的境地，也不知道他在近乎疯狂地撕扯腿上的束缚。

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得自己都有几分惊讶：“解开它。”

医生听见了，这才抬头看他，眼神疑惑：“什么？”

“你他妈给我解开这铁链！”

医生被这突如起来的暴呵弄得眉头一皱，却没多说什么，过去掀开了他的被子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只是再起身时看他的眼神都怪异了几分：“先生，并没有什么铁链。”

没有铁链？这医生是个瞎子么！他拳头紧握，青筋暴起，再也没有耐心跟医生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哪知下一刻，他的腿莫名有了知觉，血液的循环，令人窒息的疼痛一瞬间侵袭了他的大脑。

这种疼，像刀子正在分割着他的大腿。

简直要命。

心头却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只要解开铁链，他就能就痛苦中脱离！

他咬着牙，开始对抗起铁链来。

这时的医生似乎明白了什么，斟酌着，像在莫名叹息：“没用的，先生。你可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心理束缚？”

他充耳不闻。

“别挣扎了，没用的。这样只会伤害你自己。”

“你……”

“你他妈给我闭嘴！”他怒火已经到了极致。

医生闭了嘴，看着他，眼神似乎充满了怜悯。

他不管不顾，只追随着内心的声音：扯开铁链扯开它！

毕竟，他从不是安于接受现状的人。

“先生？先生！您怎么了？可有什么不适？”遥遥地声音似乎想把他从这个世界扯离。

他不愿去听。

那人还在拍着他的脸颊，还用手电筒照他的眼珠。

终于，本来还沉浸在撕扯中的他，被迫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眼。

身旁的护士没有发现，还在念叨：“这截肢手术都做了一个月了，怎么状态还是时好时坏的……”

他的神智还是有几分模糊，下意识动了动身子，下身意外地轻松。

骤然一喜，他嘭地一下要起身，发现古怪的身体反应。

这会护士也发现了，赶紧扶他不让他摔下床铺，嘴里还在念叨：“哎呀！要慢慢起来，你现在还不适应……”

神智渐渐回复。

窗外的风惹得窗帘簌簌作响，洒落的阳光衬得屋内一室明媚，他渐渐闻到独属医院的药水味，听见周围轮椅咕噜咕噜的滚动声和人与人之间零落的交谈声。

默默闭上了眼。

背后传来护士扶他的力道。

他顺从地躺回了床上，全程一声不吭。

待一切如旧，他的目光又停留在天花板上。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可以把铁链解开。

那样的话，他又可以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