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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原创】流浪的柏拉图的苹果_2(短篇连载)

【100%原创】流浪的柏拉图的苹果_2(短篇连载)

作者: A_蓝色探戈 | 来源:发表于2020-10-04 12:03 被阅读0次

    2

      受到挫折的欲望一旦成为热情,就一定能够得到一些意外的收获,并伴随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机遇出现。在我小心翼翼、孜孜不倦地准备寻求一个可靠的观察孔的时候,我的另一个热情——一封信,一封写给女孩子的信,一封可以随便递给哪个女孩的求爱信,我打定主意在街上看中哪一个,就给哪一个。它获得了它应该获得的成功。这一次,我只是稍稍更新了一下里面的语气。

    我尊敬的朋友:

      首先,我请你原谅我的唐突和鲁莽,因为对你来说,我完全是个陌生人,一个像疯子般闯出来的陌生人。要是这样认为会使你感到高兴和愉快,你就这样认为好了。但是待会儿,你就会惭愧地发常见:原来,我是你寻找多年的朋友。

      经过我几次偶然的观察,我发觉你跟我一样有着一颗孤独而又充满活力的灵魂,并且不希望受任何限制:时间、环境、语言,甚至是性别和恶习。随便什么。

      我深信我们的头顶此刻正盘旋着一些灰暗、阴凉和令人不快的阴影,比如贫困、孤寂和毁灭的梦想。要是你愿意,要是我观察得没错的话,我请你与我携手共同走过这段倒霉的日子;要是你另有打算,要是我的感觉是错误的,那么——请你把信件原样退给我好了。

      我就在一旁等你读完这封看起来可笑、幼稚,甚至像一颗定时炸弹的信笺。

      当然,我相信我的感觉是正确的,因为我已经从你的眼神里看到了一切。

                          礼!

                            一个跟踪你多时的友人

      我并不太清楚自己写了些什么,它到底算什么?一封信,一封求爱信,一首分解的诗,一个我献给姑娘们的苹果???这不是我急于想弄清楚的事儿,我急于想弄清楚的是一个脱除了所有衣物的异性的裸体。我希望能用双眼去抚摸她的身子,用双手去理解她所有未知的美妙。

      一个晴朗的下午,有些太阳,但不是很热,很像一个谈情说爱的好日子。她来了,穿着灰白色的衬衣。所有在工厂做工的姑娘都穿着这种衬衣。她看起来有些忧郁,但又有着轻盈的步伐。她一步一步地,从容地跨上那座梯级平缓的天桥。

            那是我的天桥,那是我经常揣着那封信那个苹果斜靠着铁栏杆一边吹风一边“守株待兔”的天桥。它的两边拉满了横额的广告,下面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微风轻拂着她乌黑的、飘散的秀发——我忘了她手里还拿着什么。一打信封,或是一本破旧的小说。就算她的双手抓满了东西,但还是可以很轻松地抓住我这颗已经被诱惑和挑逗践踏了无数次的灵魂。

      特别是她的忧郁,那隐含于眉宇间的、淡淡的、似乎觉察出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忧郁,使我既惊奇又欢喜。

            哦,真是可爱的白兰花,我素昧平生的友人,是什么让你如此忧郁呢?是什么让你如此不安呢?那么好吧,先尝尝我给你苹果,然后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样的烦心事。哦,洁白又聪明的花朵儿,来,看看我能帮你点什么。

      她在桥中央的扶杆停住了。噢,她迎风伫望远方的姿态真是美极了,就像一具女神雕像。我佯装一个心情愉快的过路人若无其事地向她踱过去。我想装出一副忧郁的模样,但是又怕吓坏了她。

            对,不可以这样!即使是最忧郁的猎人,也会使他的小兔子受尽的。特别是,我还发现她偷偷地瞥了我几眼。这使我顿时有些心慌意乱起来——你这愚蠢的、躲躲闪闪的家伙,你想干些什么呢?

      “是啊,你这愚蠢的、躲躲闪闪的家伙,你想干些什么呢?!”

      我犹犹豫豫、战战兢兢地拷问着自己,差点儿要跑掉。甚至忽然间觉得自己像一疯子,一个想女人想坏了脑子的家伙。我很清楚,其实我正常得很。

            可是,当我再次看见她那随风飘拂的长发时,我又好像清醒了许多。“见鬼,怕什么呢?你是来送苹果的。一个男人向一个女人。这再正常不过了,没什么可怕的。”我很自然地使用了“男人”和“女人”这个词,一点儿也不觉得勉强和难为情。

      我前进得十分审慎,好像随时会掉在桥下那些急驰而过的车辆上并给我载走似的。

            姑娘呢?噢,那纯洁的花朵儿,仿佛沉浸在某种清新的气氛中,正十分优雅地拨弄着被秋风吹乱的长发。

            噢,这可爱又温驯地小动物!我禁不住有些烦躁起来,担心她承受不了我的忽然袭击——要不是将我的信扔到桥下,就是大骂我是神经病,要么是像一只受惊兔子一样急急地逃跑,再不然就是尖叫、求救、报警……,这其中的随便哪样都不是我希望发生的。

      我竭力做出轻松、自然的样子向她靠近,就像猎人向他的小鸟那样悄无声息地靠近,然后冷不防地扑向它,抓住它的翅膀或是双脚。

      风,好像忽然大了许多,不过,这种大是令人舒服的大。

            姑娘又捋了捋她那头长长的秀发。噢,真是一只动作优雅的小白兔。看我怎么样逮住你!可是她忽然转过头瞅了我一眼,真像一只兔子似的蹦跳着走开了。

            这使我大吃一惊:我做错什么啦?是我走得太装模作样还是神色不对?没有。什么也没有做错。我敢发誓。我一直都把握得很好。我看着桥下那些川流不息的车辆,百思不解。

      那么,我做错哪里了?还是做得不够好?我的模样吓跑了她?很多人都告诉我,我长相英俊,双眼传情,模样斯文,举止得体……。这一切刚才难道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吗?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我真是那么倒霉吗?

      我望了一眼那些急驰而去的车流,又将目光投向那个逐渐远去的身影,那个令人心痛的身影。然后发疯似的向她追了过去。

      不要担心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我也没有发疯,我只是发现一个秘密,一个令人惊喜若狂的秘密。知道是什么吗?是她的脚步,她那像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脚步——既活泼又欢快,没有丝毫受到惊吓的迹象。真该死,我愚蠢和毫无探索性的主动出击差点使我失去了这个美丽的猎物。

      如果让我告诉你,我就在那个人们通常准备拾级而下的桥头截住了她,你会相信吗?

      不管怎么说,你相信也罢,怀疑我在瞎编故事也罢——严格说来,你最好将它们看成是一些故事,一些我自编自导的故事。而我永远都是这些故事的主人公,一个永远无法将苹果送出去的家伙,一个永远一厢情愿、吃力不讨好的被怀疑者。

      我在那边刚漆了些绿漆的桥头追上了她——我美丽的小白兔,她正拾级而下。由于我的急不可耐,由于我的慌乱,我在后面愚蠢地叫住了她,我说“姑娘,请等一下,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天啦,我永远都是这副蠢相,永远是“有一样东西”给人家!那是一样什么样的东西呢?化成一封信的苹果?鬼知道!我想我要是一开头就跟人家说“姑娘,我想跟你交个朋友”,人家肯定会插翅而飞。白痴才会这么干。我宁可让人家嘲笑我的笨嘴笨舌笨手笨脚,甚至是其他什么笨东西,也不愿去品尝失败的滋味。

      她放慢了脚步,转过天使般的面孔,满脸地疑惑,“你是叫我吗?”声音很美,就像天使的声音——柔和而亲切,圆润而清脆;又像小鸟的声音——毫无敌意却又不失警惕。噢,真是一个聪明而又令人敬佩的女孩。

      你可能很难想像,由于陡然而生的钦佩之情,由于我刻意作出的谨小慎微,我花了将近八秒钟才吞吞吐吐地把我想说的话说出来,我说“我……,我想跟你交个朋友。”然后不顾她的诧异——她的小嘴都惊讶得张了开来。不等她说出话来,我就把那封信塞在她手上。我感觉自己就像完成了一个伟大的任务似的。

      女孩的脸上即时掠过一道红霞。她惊异而迅速地扫视了一眼信封,上面半行半草地写着:你得到一个朋友。她满脸疑惑地瞧着我,好像担心我给她的不是一封信,而是一颗定时炸弹。

      见她接着了我的信,我心情大好、脚步轻快地又跑上了桥头,扶着铁栏眺望远处林立的高厦,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法术高超的道士在一个女妖的身上下了一道符咒,然后坐下静待她来自投罗网。

      这美丽的女妖,城市森林的女妖,神秘而可爱的小白兔,成功的第一步便是设法让她打开这张下了符咒的小纸条。只要打开了它,只要读到上面那些神秘的咒语,她就会很快将她那纯洁的、多情的、充满芳香的灵魂交给我,我这个一直都不太好运的“小道士”。

            好了,一切就要好起来,马上就要好起来。看着吧,一种新的生活就要开始!

      我注意到女孩已经打开了信笺,斜靠着扶栏,完全是一副玩笑般的、不在乎的姿态。好像想看看我要玩些什么花样,或是带给她什么样的惊喜似的。

            我在哪儿见过这种神情呢?很熟悉呢。对了,我妈就是这样。当我将我的学业成绩单交给她时,她总是这副神情。这使我心底忽然掠过一丝不祥的阴影。不过很快,我发觉她那花朵般的容颜又盛开了。她在笑呢,大概是我的哪句蠢话触动了她。

            真是妙极了!是的,与女孩们的交往就是这样,你要有足够多的蠢话让她们娱乐

      会是哪一句呢?

      这个想法使我差点按捺不住逐渐升温的狂喜。我想这会儿要是有人叫我翻过桥栏往马路上跳,我肯定也会很愉快地答应他。

            知道吗,我那中了符咒的女妖,美丽的城市森林的女妖,她已经向我这边走过来了,带着那道“符咒”,脸上竭力想表现出镇定自若的神情,却又有几分拿不准的样子。哦,我是在做梦吗?我干嘛答应别人跳到桥下去呢?傻瓜才会这样做!我应该先享受爱情!如果她来了的话。

      这会儿,我的心又莫名其妙地慌乱起来。我这是要恋爱了吗?跟一个姑娘,一个素昧平生的姑娘??发生一段真正的爱情???那么,我该怎么办?她就要来我的身边了。这可爱、神秘又令人吃惊的森林女妖,美丽而又带几分野性的女神!我该对她说些什么呢?既然她已经来到我身边,我就得想法把她留住。可是我该怎么做呢?我该怎么做呢?

      蠢货!除了说话,你还能做些什么?!可是我又该说些什么呢?当然要尽量避免说蠢话。蠢话,你知道吗?蠢话只是在适当的时候才有效。可是我该怎么说呢?只需一句,最好是简短的几个字,就深深地震撼她的心,像核子弹一样将她所有的防线都轰个粉碎,然后牢牢地抓住她那无处藏身的芳心。可是天啦,她已经来到我身边,带着一头飘扬的秀发……。那么就试试你的蠢话吧,随便什么都行!哪怕它最终会像响屁一样引人发笑都行。你总得试试。

      于是,我以一种商量的口吻对我美丽的小绵羊说:“你,你看好那封信了?”

      真该死!再也没有比这句话更蠢和更令人懊恼的了。真是一句十足的蠢话,废话。我感觉它就像一粒小尘土一样落在她那软绵绵的、毛茸茸的长毛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便怎么说,你试过将一粒细小的尘土去引起一只绵羊的注意吗?相信没有。而我这样做的神奇结果是,得到了她一个令人几近绝望的回答,她说:“看了半天,都没弄清楚你要做什么”,有几分嘲谑,还有几分羞涩。

      天啦!我还能做什么?我给你那个甜蜜的苹果当然不仅仅是为了邀你吹吹风晒晒太阳,或是计算从桥下急驶而去的面包车,你知道的——你知道吗?真该死,我怎么写了一样那么令人不解的东西呢!我的心就像给塞进一些五味粉似的难受起来。哦完了,一切都完了。

      “可能是写太混乱了,或者是不够直接,或者是用的书面语太多——我或许应该更干脆一些……”,我以一种自言自语地姿态说起话来,以为大势已去,一个新的失败已经酿成。

            那封信使我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我开始回忆我所使用过的每一个词,以及组合成句子后它们所表现的那种随便、轻浮和文绉绉的味道。就像那些倒霉的、忧郁的诗人们的诗句一样,既令人不快,又让人横竖猜不透。对,就是这样!这怪不了谁,只能怪你自己。你应该更直接一点儿告诉她,你喜欢她的美丽,欣赏她的聪明,希望——或者是恳请她与你进行真诚而美好的爱恋……。

            可是见鬼,这场失败令人如此恼火,竟然要为自己作出新的安慰,创作新的求爱信,寻求新的机会。求爱信可以修改得更加完美,新的机会可能也会来到,但是燃烧的烈火却不会再等待。只要我稍微松懈一下,它就要把我的躯壳烧个焦黄。

      怎么办呢?我决定坦然面对它。

            可是这会儿,姑娘将信封放到眼前凝视了一下,然后摔了摔说:“不过呢,你的字还是写得蛮漂亮的……,你真是个怪人!你是做什么的?”

      这句话就如黑暗中的一线光明一般使我欣喜若狂。我把它看成一种绝路逢生的迹象。就像一个戏剧性的转机。

            我给怔住了:我是做什么的呢?肮脏的装模工人,日收入十九块——不,是二十块;尽管前景可观,但目前仍生活在风吹雨打和烈日的烧烤之中。

            噢,这未免太吓人了。她那么娇嫩和清纯,只消一句就会将她吓坏。那么就让我做一个工厂的小职员好了——仓库管理员,跟单员或是收发员,可是我对这其中的哪一样都一窍不通,就算稍许儿知道这方面的知识,可是我的工厂呢?它叫什么名字来着??它在哪个位置???还有一连串的问题。谎言会一直延续下去,然后编得越来越离谱,越来越辛苦。最好别干这种事。

            那么,我到底是干什么的呢?送牛奶的,摆水果摊的,修车的,搞装修的,搞推销的,还是求爱的,写信的,发了疯的……。

            真是些折磨人的想法,几乎所有的角色都是那么令人沮丧,几乎所有的角色都无法牢牢地把握住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

            于是,我又无可避免地说出一番蠢话来,我说:“我,我……是——我是做什么的,我想这应该不是很紧要吧。如果,你硬要我说个明白的话,那么好吧,让我正确地、稍远一点儿告诉你,我是一个艺术家,诗人画家之类的。随便怎么说,我认为是这样。我意志坚强,有着远大的理想和宏伟的目标。但是有一阵子,我的心好像被我的双眼给蒙住了,什么也做不了,因此我希望能得到一位眼睛明亮和心灵敏捷的朋友……”。

      我一口气说出了这番话,感觉既轻松又愉快。好像我真成了这样一个人,一个忧郁的诗人,或是一个受了打击的年轻画家。这真使我大吃了一惊——我他妈什么都不是耶!可是我的小绵羊却吃吃地笑了:“可我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女孩呢。”

      她的眼里掠过一丝不诚实的光芒,但它使我愈发振奋起来,我知道这是姑娘们挑逗和捉弄男孩常用的伎俩。

      那么好吧,可恶的小绵羊,你有着将自己弄得像条蠢虫、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习惯,我却偏要把你当成聪明的女妖和有着惊人智慧的森林女神:“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随便走走随便聊聊好吗?”

      我发现自己终于说了一句人话。有什么可介意的呢?被抓住后腿的小绵羊,她竟然未作丝毫推辞就跟我走下了那座“爱情的桥梁”。

            然后——噢,真该死!我们该往哪儿走呢?让我想想,那些情人们常去的地方:绿树成荫的小河边,铺满小草的公园。对了,附近,就在前面拐弯的那条小街,好像有一个我从未好好注意过的小公园。我想那儿应该是个好地方,一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绿绒绒的青草地,沁人心脾的空气和模样古怪的小石凳……。随便怎么说,是很可以在那儿消磨一些美好的时光。

      我偷偷瞅了姑娘一眼,她的模样很文静,双手背在后面,手里拿着那封信,与我并肩前行。好像逮住了我的一个什么秘密。我该说些什么呢?总该说点儿什么的!什么人就说什么话。怎么说?我是谁?诗人吗?还是画家?一个陡然交上好运的家伙。可是我毫无经验。是的,我太没经验了——我已经20岁了,要是这会儿有谁允许我吻一下她的脸蛋儿,我准会晕过去。

            真要命!我怎么总是面临一些新的、从未经历过的问题呢?我知道,每到这种关键时刻,我总是无可避免地说出一些令人吃惊的,甚至难堪的蠢话来。没有谁比我更了解我自己了,尤其是在此时。

          关于经验的笑话,我想起了我的那个老单身汉邻居。有一天,他终于要取新娘了,他激动得四处团团转,人们告诉他,他应该安静点,他竟然咧嘴一笑说:“我,我真是太高兴了!你知道,我从没娶过婆娘……”。

      真是无语了。从没娶过婆娘!他这话好像是男人们经常更换老婆似的。这个傻得可爱的家伙。没有比这句蠢得更有意思的话了。

            我呢,相信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了。首先,我把手背在后面,以一种诗人或是艺术家的姿态迈开步伐。表现得尽量放松,做得随和、愉快和洒脱一些。这一点很重要,我对这些深信不疑。然后,再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对她说:“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可是说出来后,我就有些后悔了。我这样子,好像面对的不是一个可爱的姑娘,而是一个刚分手不久的前妻。

      “马马虎虎吧,”她笑了,然后若有所思地说。

      我有些奇怪她怎么会用这种神情跟我说话,但更让我奇怪的是,我发觉街上很多人都以一种莫名其妙地眼神打量着我们。好像对我这个如此肮脏、贫穷却又如此走运的乡巴佬心怀忌恨。哦,多有趣多美妙的事儿!我喜欢这样。

      确实,我很走运,一出手就获得令人羡慕嫉妒恨的战绩。

      我们终于走到那个小公园。那儿的景致此刻真是美极了:夕阳西下,树影婆娑,情侣对对——或相依,或紧拥,或呢喃细语,或嘻笑追逐。前一阵子,我还深深憎恶着公园里那种精雕细琢的人工美,这会儿,我感觉它们都如此的美妙迷人。

      我们在一处有着一棵大柏树作荫的地方停了下来,那儿有几张像蛇菇一样的小石凳。为了表示我对她的敬意,为了表示我并无“不轨之图”,我在她对面那棵离她最远的小蘑菇坐了下来。然后静听她的倾诉。

            可怜的小白兔,充满幻想的小绵羊,善良而无助的森林女神,原来她生活得并不如意:她来自遥远的四川省北部,有着美丽而高尚的梦想——摆脱贫穷与困苦,追求自由与浪漫的生活;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她跳出一个火炉,却又戴上另一副枷锁。现在,她只能在一家小毛织厂以自由与青春作价,换取低微得可怜的工资。

      “现在,我已经现实多了,不会再作任何不着边际的幻想。”她几乎用一种深谙世故的口气幽然说道。

      我想以一种诗人的姿态来打动她,于是装模作样地说:“不管怎么样,我想我那些幻想的翅膀是永远不会折断的,因为我生就一副诗性的心肠。”

      但是你知道吗?诗人们,哪怕是那些最卑劣的诗人们,即使在吟诗作赋不能达到出口成章、意趣横生的境界,但在与女人们的交往中还是可以说出很多机灵话来。我这个自封的半吊子诗人,我能弄出些什么花样来呢?很快,我就感觉到了这种事态的严重性:我没词儿了,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于是,我决定说些蠢话出来。我深知它们的巧妙性。只要你说得够有趣,可以引人开怀大笑。但老半天我横竖找不出一句来。噢,我这个该死的、该革职查办的诗人!

      一对牵手的情人从我们眼前走过,我才想起时候已经不早了。我这算什么嘛,连人家的姓名还没弄清楚呢!噢,灵感总算来了。

      “请问您芳名……。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我自己都给吓了一跳:它从我嘴里嘣出来,就好像真的一样,成了一句完全复活的语言。

      天啦,我从哪儿听来了这一句话?对了,是从一位救美的大侠那儿。可是我这该死的土包子大侠,既没有救过美,也没有傲然物外的风骨……

      我听她格格地笑了,站起身来说:“你从哪儿学来这么老土的说话方式啊?直接问我叫啥名字不就得了。你的信写得那么好,可你的话——你真是奇怪的人。好了,我得回去加班了。我叫江丫。”

      江丫,江丫……,这名字才怪呢!我跟她说了我对她名字的理解,然后又急急忙忙向她解释说:“我,我这人就是这样,背地里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当着面就什么都搞不好。特别是当着女孩子的面。我还是第一次当着女孩子的面这样子说话呢。”

      她格格的笑得更厉害了,把腰都笑弯了。

      听说她要走了,我的人整个儿都慌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也不知道怎么挽留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她一边慢步向那条河卵石铺成的小弯路跑去,一边转身向我喊道:“有时间我们再聊。”

      有时间?我有的是时间;再聊,在哪聊?她怎么就这样走掉呢?我感觉好像做了一个美丽的梦一样,醒过来后什么也没得到,只得到一个名字:江丫。

      别以为我傻到连一句话都说不好,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知道怎么做。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我追了上去,远远地跟在她身后,直到她绕过几条街道,最后消失在一个有着围栏的小厂房。我待了会儿,走近去记下了它的编号和厂名:凯旋路108号金梭针织厂。

      我怎么会轻易放弃这个再聊的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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