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你好

作者: 武俊祥 | 来源:发表于2019-03-18 18:15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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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少时不懂“故人”是谁,只是一味地认为“烟花”好看。长大后才知道,三月的扬州遍地都是烟柳琼花,一派繁花似锦的美景!才懂得 “李、孟”之间那一份惜别的依依情感!

    带上一颗千遍万遍也不厌倦的归心,再次回到了故乡。

    我来到田地畔,我说,三月你好!

    头顶上飘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夹杂着颗颗洁白的雪粒儿,身后湿漉漉的土地上,留下一串串大小、深浅的脚印儿。这使我想起了小时候跟在母亲的身后,看父亲挥鞭犁歌的情景!

    我来到江河岸,我喊,三月你好!

    眼波中荡漾着清粼粼的江河水,那些游弋的禽鸟儿,一会儿在水面上拍打着欲飞的翅膀,一会儿又停歇下来,相互以喙梳理着彼此的项羽。就像那热恋中的情侣互相传递着彼此的快乐。

    我来到山之巅,我吼,三月你好!

    脉搏里跳动着山谷的悠长回响,一群活泼的红领巾,跟随着他们的老师在沙地上挖坑、提水,搬运着一株株小树苗,种下了一棵棵快乐的希望。

    哦,三月,你是上天铺开的画卷吗?我看见茫茫的毛乌素大地上,一片片生命的绿色正在孕育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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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野等不及了,万物挣脱了冰雪的禁锢,一场春雨催开了三月的花朵,田埂上的小妹妹走过来了,蓝袄袄、红鞋鞋;头戴羊肚子手巾的哥哥扶持着钢铁犁耙,“突突”把田地耕耘。

    城市等不及了,高楼大厦的蓝色玻璃墙上,急需要来一次畅快的淋漓,让那些污浊的一道道蒙尘,化作耀眼的蓝光。

    街心的绿化带里林木也等不及了,杨柳看上去有些蓬头垢面,一副灰塌塌的模样。它们大都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多么需要来一次早晨的梳洗打扮啊!它们要给过往的人流展示清爽的一面。

    我站在阳台的窗玻璃前,向外眺望。南院的小学校好像比平时早放了半个小时学,几个穿着浅蓝色校服的小学生不知道什么原因,聚集在小区的露天停车场上,互相推搡着、拉扯着。一胖一瘦两个红领巾挥舞着小拳头,既像又不像是要打架的样子——拳头终归没有落到对方的身上。

    小区的广场一角,一个文文静静的小男生被四五个小女生围堵着,你过来摸一下他的头发,她过来轻拍一巴掌他的肩膀。小男生也不招架,流露出满脸的笑容。

    窗外的世界极大地感染了我。刚好,老师打来了电话——叫我一会儿陪他出去吃饭。我也很想喝两杯哩,不知道为了什么,心里充满了久违的快乐。

    门外的天气暖融融的,零零星星的雨点儿敲打着墙根下的车顶,很久没有听见“叮叮当当”的雨滴声了。

    小区广场的那几株桃树竞相绽放了粉白,满院的芬芳;地面上升腾起一股扑鼻的泥土馨香,把那花香也给淹没了。

    幼儿园门前的几棵大垂柳跟着风雨的节拍摇晃着脑袋,把那细细长长的柳枝飘拂到大门的铁框上,谁能受得了这份婀娜多姿?!却也被春雨给淋洗的丝绦鲜绿。

    出租车的挡风玻璃上,雨刮器可是忙坏了,左右快速地摇摆着。街道低洼处的积水被飞转的汽车轮胎一冲撞,眼前的世界瞬间便一片模糊。

    下了出租车,疾跑进小饭馆,我的浑身被一场三月的春雨给淋湿了。那几个放学后贪玩的小学生应该也都回到各自的家里了吧?

    哦,一场三月的春雨让全世界都在为之欢欣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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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宋著名文学家王安石在一次急欲飞渡回乡时,写下了《泊船瓜洲》。诗中那一句“春风又绿江南岸”,令多少代、多少人迷恋于江南美景!

    我想,那长江的岸边,树木被春风吹刮起一片新绿来,诗人的眼中应该满是嫩芽初探、枝条飘飞的杨柳吧?

    春风不只吹绿了古代的江南杨柳,也吹绿了而今塞上的陕北杨柳。

    江南有“苏堤春晓”(西湖十景之首,元代又名“六桥烟柳”)的美景,那是北宋大诗人苏东坡出任杭州知州时,疏浚西湖,利用挖出来的葑泥构筑而成。并在堤上栽种了杨柳,为后人留下了传诵千古的不朽佳话!

    塞上春来,桃杏花花遍地开,满眼一片粉与白;那春风满世界里跑,吹得杨柳绿了梢。

    老百姓出于对改善人居环境的初衷,最适合栽种柳树的陕北大地上,“塞上柳”的称谓还有另外一重意义——对大自然的尊崇。所谓的“无心插柳柳成荫”,恰恰折射出陕北劳动人民勤劳朴实的生活一面。

    记忆中的故乡,村里谁家打制个门窗、搭建个凉房,或者给土窑洞顶上的裂缝接一根顶梁柱,都要选用一根根粗壮结实的杨柳椽。即使在家乡“神府煤田”红极一时的世纪之初,那些大大小小、幽暗深邃的煤窑里,也都是选用了一根根杨柳的粗椽来做撑顶的锚杆。

    江南的六桥烟柳也罢,陕北的塞上砍头柳也罢,都是历代文人描写春回大地的浪漫载体。

    春回大地来了,人间万象更新。

    母亲曾说“二八月乱穿衣”。小时候的我们还没来得及更换上薄一点儿的夹袄,村头山坡上的桃杏花花就在赤裸裸的枝条上绽开了粉红的、洁白的花朵。好像它们也来不及更换上新绿的衣裳似的。

    那时候的陕北山区,特别偏远、特别闭塞,物质生活普遍较贫困。农民没有多余的钱来给孩子们早早地预备季节更换时的衣裳。小孩子们又多费事,经常成群结伴地满世界里“疯跑”,用我的小学老师的话说——爬墙上树,一个个就像“孙猴子”似的。那时候的大人们干活比农业社里的牛马都要繁重,再加上 “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的生活理想还没有实现,人们只能早早地摸黑睡觉、抵抗饥饿去了。孩子们因为费事而被磨破、挂烂的衣裳就得不到及时的缝补,经常会在教室闹出来很多笑话。多半是出于天性的好奇,紧跟着就是争斗的闹剧,大家你在我的破裤口上扯一把,我再回过头来追赶你,再在你的破袖口上拉一把,屁股上的西洋景就真是好看了——洁白的棉花絮就会连连挂挂地漏出来,只好赶紧用双手按住了,放学回家的路上,惯常打闹的同学一副煽风点火的架势。引来一路的嘻嘻哈哈。

    大哥十六岁那年辍学回家“唾了牛屁股”(耕地务农),爷爷就开始张罗着给他说媳妇。父亲好像不怎么着急的样子,每天都在包产到户的责任田里忙活着。也是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二婶一大早就站在半人高的石头院墙外高喊着大哥的名字,问收拾好了没有,早点动身过黄河。去山西那边的她娘家村里给大哥说婆姨。

    我忙着挂起时新的军用挂包,背着书准备到村里的小学校去念书。还记得临出门时朝大哥吐了个舌头、扮了个鬼脸,大哥好像是害了羞,我没顾上看见他脸红发烫的样子。

    晋西北有一首民歌叫《绣荷包》:

    初一到十五,十五的月儿高,那春风摆动杨呀杨柳梢。

    三月桃花开,情人捎书来,捎书书带信信要一个荷包袋。

    一绣一只船,船上张着帆,里面的意思情郎你去猜。

    二绣鸳鸯鸟,栖息在河边,你依依我靠靠永远不分开。

    三绣南来雁,飞过千重山,你与我那情郎哥把呀把信传。

    郎是年轻汉,妹是花初开,收到这荷包袋郎你要早回来。

    而今的大哥已经是膝下有孙儿、孙女的中年人了,大嫂自然是那一次由二婶亲自过河把她山西娘家的亲侄女介绍给大哥的。如今的大哥和大嫂两口子都住在县城里,帮忙照看着上了学的小孙子。忙里偷闲的功夫,夫妻俩还专往人多的地方聚集,跳一跳广场舞、扭一扭陕北大秧歌,生活倒也丰富多彩。

    又一个两天足不出户了吧?我们单位的勤务模式——值一个全天班,在家里休整两天。实在是太适合我的业余生活了。我可以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写两天字。

    刚一出楼门就看见小区里明显与往日不同了。是啊,那春风吹绿了杨柳梢!

    忽然想起,东山上的红山公园里,千万株亭亭玉立的小垂柳也应该染绿了它们的齐耳短发,变得活力飞扬了吧?而在高新区南端的阳光广场上,人造溪流的河堤边,柳枝低垂,倒映在粼粼的溪水里,就像那天上下凡的仙女,婀娜多姿!

    榆林的老城墙外,长城路西边的榆溪河两岸,长得高过了三层楼房的蓬头柳默默地站立成一道迷人的风景,给这座历史文化名城赋予了新的靓丽外延。

    生命的原始密码永远无法被彻底破译,每一代人都有其特定的青春记忆——不以时代的更替而流失,也不以芳华的消逝而遗忘。延续、再延续,这便是生生不息的生命意义。

    让我们追随着春风的脚步,倍加珍惜这令人欢欣的时代之春吧!

    (2018.10.18初稿于陕北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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