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屋内八角的青瓷座上香炉轻烟缭绕,幽幽泛着泠泠之气,厚重的红木古朴而肃穆,折扇屏上浮云轻缓飘动,一贯是蓝家的风格。
蓝湛身着军装披着黑色大氅站立在书桌前,鸦羽色的裘毛衬得面色雪白,军装勾勒出挺拔的身段。
目光落在面前巨大的地图上,面色冰冷而严肃。皮质的地图上有几个红圈,那是前几日老毛子带枪闹事的地方,借军事演习的噱头想抢占北疆的满洲里,占据札贲诺尔的煤矿。
“咔嚓”一声,背后窗棂传来声响,蓝湛思绪被打断,面色一凝,皱眉向后看去。
那是一只鸟,不大,却罅嘴翠尾,绯胸花头,羽色艳丽多彩,一双黑豆似的眼睛四处张望,显得灵动。
“蓝二哥哥,二哥哥!” 鸟张嘴胡乱叫道,头上下转着。
……鹦鹉?蓝湛回想起在德意志留学时见过的这种鸟,面上到依旧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伸出手点了点那只鹦鹉的头,轻声道:“魏婴让你来的?”
也不知道那鸟听懂没有,扑棱着翅膀飞到蓝湛肩膀上站定,头羽极无耻地蹭着蓝湛脸颊,一边用它那特殊的腔调叫道“二哥哥!二哥哥!”
不知想起什么,蓝湛耳垂浮上一层粉红,面色却依旧雪白,透不出一丝红晕。
“别闹。”低低呵斥一句,蓝湛用手托住把它小心放在桌面上,他这才注意到鹦鹉脚上用红线绑了一封卷起来的信。
【
蓝部长展信佳:
元夕乐,听闻城东今夜办灯会,不知在下是否能得美人垂目,共度良宵。
魏婴
】
蓝湛唇角软软勾起无奈笑意,将牛皮纸翻面,果不其然还有一句话:【蓝二哥哥一定一定一定要记得陪陪这个可怜的羡羡喔。】
这人当真是……
一时因边疆遇袭的烦闷倒是散去不少。
(二)
蓝家大宅,外墙。
魏婴脚蹬住墙面,借势发力从墙头跃起,一个转身稳稳立在墙头,身披的黑色大氅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
护卫听到轻微碰撞的沉闷声,立即训练有素地跑过来。为首眼尖的看到那身底色暗红滚着银边的大氅,呵斥的话默默砸回喉头,脚底军靴一磕,笔直地行了个军礼,而后目不斜视地整队离开。
魏婴歪头对他们笑了笑。
队尾新来的那个小声问:“这人谁啊?这么大势头。”
旁边那沉默的兵哥不语。
直到走出一大截,兵哥才低沉道:“二 少爷家的,少问。”
正儿八经地在墙头站了一会儿,肩头都落了层雪,魏婴确定蓝家启仁叔叔不在后,这才脚跟一磕,吊儿郎当地跨腿坐下,长腿在墙上晃啊晃。
从怀里掏出一只鹦鹉,慢悠悠地一圈圈解开它喙上缠着的红线,再将提前写好的纸条绑在它腿上。
“大苹果要乖嗷,小爷我今晚的幸福可就全靠你了。” 魏婴不停碎碎念。
那鹦鹉憋闷了好久,此时鄙夷地瞅着魏婴,这个不要脸的。
魏婴笑着松开他翅膀。
半盏茶的功夫,鹦鹉扑棱着翅膀飞回来,在魏婴头上转悠飞圈圈,趾高气扬:“魏不要脸!魏不要脸!” 声音尖锐却得意洋洋。
笑容凝滞一秒,魏婴手伸向背后,举起那把勃朗宁就对着空气来了一枪,咬牙切齿道:“再叫老子今晚就吃水煮鹦鹉!”
子弹堪堪擦着鹦鹉羽翼飞过,一根彩色的羽毛悠悠打着旋从空中飘落下来。
那鹦鹉一僵,叫声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顿时静止在半空中一动也不动。
“谁在放枪!”内院传来低喝和整装拿枪的声音。
魏婴低骂一声,脚下一蹬跳下墙,顺手接住那只因为不扇动翅膀正往下掉落的大苹果,跑到街口上了那辆黑色轿车。
“魏少?”司机回头。
“去清味轩,”魏婴长吁一口气,伸长腿歪歪扭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一边伸手把蓝湛写的回信从鹦鹉腿上揪下来,打开看着那个起笔圆润,收势锋锐的“嗯”字 ,笑了笑,“找江澄。”
(三)
正是午后,却因着元宵的缘故,此时茶楼人并不多。
在前门绕了一圈,魏婴手捏着鹦鹉从后门翻了进去,鹦鹉翻过白眼一副要断气的样子。
二楼,包厢。
江澄一身长袍,随意靠在窗边,不知往下望着什么,手里捏着把算盘,不时拨弄几下。
木门突然“吱呀” 一声,门后探出个脑袋来。江澄扫一眼,冷冷道:“滚出去。”
魏婴才懒得理他,看了看里面没有其他人后,打开门大模大样地走进来,一副懒洋洋没个正形儿。
大苹果看到江澄眼睛一亮,张开翅膀扑棱几下,支吾叫着,示意魏婴松开捏着它喙的手。
江澄见状嗤笑一声,道:“你这鸟到比你识趣。”
魏婴也稀奇,松开手,一边认真道:“它有名字的,叫大苹果。”
江澄哼道:“恶趣味。”
“家里有只叫仙子的狼犬没资格说这句话。”魏婴道。
不等江澄反驳,这厮大苹果得了自由,大叫道:“单身狗!江单身!” 像突然找到了自己存在价值的兴奋。
空气安静了一刻,随后包厢里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接着是江澄的怒骂声:“魏婴!你又让它乱学了什么西洋的舶来词!”
魏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上楼送茶水的伙计在门口顿了一下,而后又默默端着东西转身下去,他还是待会儿再来吧。
听到门口逐渐走近又消失的脚步声,魏婴笑得更欢了,揉着肚子瘫在坐垫上,眼角渗出泪花。
江澄黑脸,冷冷扔下手中算盘,呵道:“今晚东西你自个儿准备去吧。”
“诶别!”魏婴不知被戳中哪根敏感神经,一下跳起来,追着江澄可劲儿地往他身上扑,肉麻嘤嘤嘤道:“江澄!江小澄~小澄澄……”
江澄躲着他,崩溃道:“魏婴你给我放开!”
大苹果在旁边不嫌事儿大地继续乱叫:“魏不要脸!江单身!魏不要脸!”
一时一室鸡飞狗跳。
(四)
元夜,正是华灯初上。
满城灯火,人声鼎沸。街上纸灯缤纷精致,火树银花;檐下灯笼红艳夺目,流光溢彩。唱着花腔的歌妓,耍着长刀的艺人,浇着糖人的小贩,空气中弥漫着糖葫芦甜腻的味道。
桥头,蓝湛仍一身军装,衣扣整齐扣上领口,长身玉立,气势冷峻,手里却提着一盏毛绒绒的兔子灯笼,频频引着过路小姐太太回头注目,不知误了多少少女情意。
不太习惯这么多人,蓝湛抬手压了压帽檐,目光落在粼粼泛着彩光的河面上,却静心等着魏婴。
约莫一刻,桥上突然蹿出一个小孩,埋头乱跑一气,也不知撞着了谁。蓝湛拧起眉,小心地扶了小孩一把,那小孩也不道谢,转头就往前冲,逐渐消失在人群中。
默了片刻,蓝湛低头摊开手,看了看那张纸条。
【蓝二哥哥,抬头看看。】
疑惑地握紧手,将纸条捏进手中,蓝湛微微抬头。
那一瞬间,耳边骤然响起很多惊呼。
无数烟花从地上升腾而起,在夜空中炸开,若晚霞满天,如银河繁星,尾部拉出长长的彩光,璀璨艳丽,中心隐隐拼出一个“湛” 字。
长街长,烟火繁,火树银花不夜天。
黑眸中,蓝湛一向波澜不惊的面容此刻有几分茫然。
“蓝二哥哥!快看我!”桥那头传来喊声,蓝湛微微睁大眼看过去。
魏婴在桥那头叫着,笑意浸染眸底,一身华服宛若翩翩贵公子风流倜傥,肩头立着的大苹果微昂头,贵气逼人。
“元宵快乐!”
“嗯。”
片刻,他扬唇,对他招了招手里的兔子灯笼。一双黑眸弯起,水光温柔潋滟。
一如往常,这一眼看过去,便再也移不开眼了。
(五)
小谯生日快乐啊(ღ˘⌣˘ღ)
——迟到了很久的生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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