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
“考试结束，考生停止作答。”
学生们停下了手中的笔。
有的人脸上带着欢喜的表情，有的人已经当场哭了出来，还有的人则一副终于解放了的表情。
高考对每个学生来说都意义非凡。
苏嘉站起来，跟着大家一起往外走。他的表情平静，内心却十分迷茫。
结束了。
他的学习生涯，到此结束了。
校门被打开了，考生们、家长们迅速汇集在一起。
苏嘉没有左顾右盼，径直走出了校门。
“小嘉，考试结束啦？累了吧，快来喝点水。”苏嘉的叔叔苏成苗看到苏嘉回来，急忙倒了一杯水递过来。
苏嘉“嗯”了一声，平静地点了点头，接过水杯。
“哼，考个试能有多辛苦，还用人伺候。”苏嘉的婶婶王瑛冷“哼”了一声，突然大喊，“不就是会读两本书吗得意什么，快去做饭!”
“凶什么，你这……”苏成苗不悦地看了妻子一眼，王瑛睁大眼一瞪，他立马消声了。
“哎！”他摇了摇头，暗暗叹了口气，心里满是对兄长的愧疚。
“好。”苏嘉小大人似地拍了拍叔叔的肩膀，转身走进厨房。
王瑛却不愿意消停，她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嗑瓜子，还要一边奚落：“吃我们的用我们的，也不懂报答！读读读！就知道读书，读书有用吗？不如早点出来赚钱。我可告诉你了，别想着我们能供你上大学，上到高中就很对得起你了……”
苏嘉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些话，心里还是止不住失落了一会儿。他抿着嘴，动作飞快地淘米、煮饭、洗菜、切菜……
苏嘉的堂姐苏华推开门走了进来，她刚跟男友约完会回来，手里还提着从外面买的甜点，“妈，爸，小嘉，我回来了。”
她把甜点放在餐桌上，招呼苏嘉：“小嘉，出来吃甜点。”
“叫他做什么？白吃白喝的东西！”王瑛冲着厨房的方向大声地说。她不放过任何一个数落苏嘉的机会，句句都不忘提醒苏嘉你是欠我们的。接着，她对着楼梯努了努嘴，道，“你弟弟在家呢，叫他下来吃。”
“我不饿，谢谢堂姐。”苏嘉就像没有听到王瑛的话一样，冲着客厅喊了一句。
苏华无奈地瞥了自己的母亲一眼，上楼喊人。
不一会儿，苏原和苏华一起下来了。
苏原比苏嘉小两个月，两人同岁，可惜，苏原和他的母亲一个样，看苏嘉哪里都不顺眼。
一家人坐在客厅里，说说笑笑地分享桌上的甜点，一时之间，谁都忘了厨房里的苏嘉。
苏嘉默默地做好了饭，将菜端上桌，又帮每个人打好了饭，最后一个坐到餐桌边。
吃完饭，苏嘉收拾完桌上的碗碟，将它们一一洗干净后，又将屋子打扫了一遍，这才回到了阁楼上他的小房间。
他摸黑进了房间，脱掉外套，带上耳塞后就缩进了被窝里。
好冷。
苏嘉浑身发着抖。
他躺在被窝里，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结束了。
苏嘉的脑袋里很空，却又像是很满。
他的眼前闪过过去的一幕幕，不知不觉，眼泪爬满了他的脸庞。
苏嘉的父母在他三岁那年双双去世，他的叔叔和婶婶收到消息后，从郊外的老房子赶了过来。他们帮忙处理好苏嘉父母的丧事后，一家人就住进了苏嘉的家。
一开始，王瑛对苏嘉的态度还算不错，可是不到一个月，她的态度就全变了。
父母去世后，苏嘉的耳朵开始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那时候他还小，什么事情都告诉大人。
“叔叔，婶婶，我听到有人在说话。”苏嘉天真地望着面前的一家人，“是不是爸爸妈妈在叫我啊？”
苏嘉的小脸白白的，眼睛又大又圆。鼻子小巧秀气，嘴巴的形状也很可爱，完全遗传了母亲的好样貌。美中不足的是，他那双大大的眼睛就像一湖死水，又静又空，看起来呆呆的，不认识的人恐怕会以为他是个瞎子。
苏嘉就用那样的大眼睛望着他们，苏成苗和王瑛都被他吓到了。
“小嘉，你可能太累了，没有声音。”苏成苗以为侄子伤心过度，产生了幻觉。可是苏嘉很坚持，他真的听到声音了。
一个半夜，苏嘉突然敲开了夫妻两的房门。
“叔叔，我又听到有人说话了，好困，能不能让他们安静一会儿。”苏嘉睁着那双无神的大眼睛，嘴里说着可怕的话。
大半夜的听到苏嘉这么说，王瑛的恐惧全都转化成了对苏嘉的恨意。
“疯子！神经病！你给我闭嘴！”王瑛的怒火突然爆发了，她一把抓住苏嘉的胳膊，胡乱地往他身上打，“你给我闭嘴，不要满嘴胡说八道……”
那是苏嘉第一次被打。
从那之后，苏嘉就知道哪些话是不能对别人说的。
第二天，王瑛用怕苏嘉把毛病传给苏原为由，将苏嘉从房间里赶到了楼上的阁楼。
那原本是苏嘉的房间，后来他们一家人搬来后，苏原也搬进来了。没想到，最后变成了苏原的房间。
苏嘉还记得有一次，叔叔不在家，苏原抢了他的玩具。
这是苏嘉的爸爸送给他的礼物，他不愿意放手，结果，苏原竟然叉着腰，指着大门对他喊：“这是我家，你从我家滚出去！”
苏嘉愣住了，这明明是他和爸爸妈妈的家，什么时候变成了苏原的家了？
他也生气了，气呼呼地喊：“才不是，这是我和爸爸妈妈的家！”
苏嘉才刚说完，苏原就扯着嗓子大喊：“妈妈，苏嘉说这是他的家，让我滚出去！”
苏嘉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苏原。虽然有时候他会想宁愿一个人住，但他没有说要赶苏原走。
王瑛听到这句话，立马从楼上冲了下来，她像一只愤怒的老鹰一样，一把拎住了苏嘉的衣领，将他提到了门外，接着，“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将苏嘉关在屋外后，她还不解气地冲着屋外数落：“死疯子，没良心的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抚养你，竟然说得出这种话……”
苏嘉被王瑛的反应吓懵了，小小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被从家里赶了出来。
想到这里，他就扑到门前，边哭边用力地一下一下敲着门：“婶婶，开门，让我进去……”
王瑛不为所动，就这么任由苏嘉在门口哭喊了一天。
最后还是邻居看不过去过来敲门，她才假惺惺地开了门，脸上带着诛心的笑：“苏嘉做错事，我教育他呢。”
王瑛爱面子又喜欢装好人，苏嘉让她丢了脸，她关上门就拿起衣架，狠狠地抽了苏嘉一顿。
十四年里，类似的事情太多太多，数都数不过来。
这个家里，只有他的叔叔苏成苗和堂姐苏华把他当做亲人，但……他们和王瑛、苏原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就像，他明明发着烧，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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