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的人

如果有上辈子

那一定是我欠了你什么

二次术前早已开始闹腾

终于尘埃落定

住进省医院

才发现

这只是个开始

费尽心思，逐一解决了

你耿耿于怀的费用问题，工作问题，检查延期与手术延期问题

你竟然又创造出一个更绝的

——术后就要走人

这是第二次开颅手术！

你可知道？

从未想过，竟然

还有你这样的人

没有料到，初遇时

阳光爱笑、侃侃而谈的你

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头部受伤是影响了你的记忆力和认知力

却为何没有消除你的坏脾气

术后你就真的开始闹

第一天晚上九点从手术室推出来

你身子虚

你半眯着眼

你有气无力地呼唤我

你就是个可怜的傻宝宝

我守在你身边，尽管只睡了一个小时

但是还好，你只是口头说说要走人，要回去

第二天白天可真叫体力恢复了

年轻人啊，你四十岁

和一屋子病床上的无意识或偏瘫的老病人相比

你忒厉害了

你发怒，瞪眼睛，攥拳头，腾地坐起又躺下，揭头上的纱布，摔手机，拽掉输液管，扯下病号服上两颗扣子，你骂我，掐我，两手反方向扭我的手腕

如果不是我拼力护着你的输液手

针头也早已被你拔下

你吓到了邻床病人和家属

你惊到了小护士

医生也服了你

我气，我急，我哭，我手臂发麻

安静时，你也会柔弱地望着我

小声说着

求求你，让我回去吧，我受不了了

而刚从手术室出来时，你第一句话就是

呼喊我的名字，连着两遍

下一句话就是

你别一个人回去，不要扔下我！

我拉着你的手

你才昏昏睡了

我想我是欠你什么

应该是上辈子吧

第一次手术后我们请的护工这么说过

这次手术后同病房的病人家属也这么说

昨天下午我在楼道哭完回到病房时

看到宋医生正在教育你

他背对着我

我听到他说，你别再这么闹了，你媳妇挺不容易的，没见过像她一样受这么大罪还好好照顾你的人，你得听我们的话，好好治疗，早点出院

你乖巧得像个孩子

原来医生是过来送药的，并且亲自监督你吃了一片控制精神的药

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

也是可以让一个小康之家迅速返贫，贫困人家自动放弃的地方

可这里仍然有一种难以言明的东西

存在于每个人的心底

躺有病人的推车推到病房门口时

不必招呼便涌上来其他病人家属帮忙抬病人

手术室外

执勤大妈可以把自己的桌椅让给等候的病人家属用餐

电梯里会有人主动为你摁楼层号

几家生死，几家哀乐

医生们见过的太多

也习惯了冷漠

然而他们心底仍有一份柔软

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被激发

这个医院的宋医生总是风风火火

走路时整个身子向前倾斜着

就是这样一个给我第一印象楞头楞脑的小伙子

竟能照顾到我的情绪

他安慰我你的这种行为可以通过药物控制

先静养好外伤再管别的

他不仅尽到医生护士的职责，还像家人一样开导你，监督你吃药

之前那个医院的牛医生对我的难处看在眼里

我们是奔着住院做二次手术去的

可检查完术前所有项目你就吵闹着要回去

而那一天各种检查就将近三千

要是回去等于白花冤枉钱

看着默默流泪而又无助的我

以及吼叫拉扯我的你

牛医生叹息一声

随手递给我一个纸巾

坐下去开始打印出院记录

于是，我们当天住院，当天出院

正是从那天起

你就厌烦了那家曾救你命的医生和医院

这次说什么也不去那个医院做二次手术

这才四处托人联系上现在这个医院

三个多月了

你言语上的辱骂都不算

摔摔打打东西也罢了

我胳膊上的新掐痕才三天，已经不明显了

我只盼着你快点康复，早日恢复

我已成长，而你何时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