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绝顶桃千树,
山风细雨桃花亭,
疑是桃花仙人下凡间,
却不知山中自有妙人在。
桃花亭里,气氛异常的冷清,只听见风声一声紧一声慢。白衣少年骆家庄的骆少侠,一手提剑站在亭里,全身都僵硬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坐在石桌前的女子,只是眼中仍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混乱。她全身上下都笼罩在一团黑纱当中,看不见她的容颜,看不见她的表情,置身万千桃花中,却犹如无颜也无色。石桌上有一药炉,旁边有一大包黑色的根根草草,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药味,温火慢慢地熬着,煎了倒,倒了又煎,直到那一包东西,全都放进去,已过了四个时辰。骆少侠微微舒了口气,提剑的手也松了松,哑着声音问道;“这是什么药?”
黑纱女子冷冷地道:“穿肠毒药。”
骆少侠皱起了眉头,“这就是你用来救人的药?”
黑纱女子并不答话,慢慢地将熬好的药倒入碗中,“好了。”
骆少侠却是再也沉不住气了,举起一掌,就朝碗上劈去,黑纱女子一抬手,架住他的手掌道:“你若不想救她,就劈下去。”
骆少侠脸色苍白,一双怒目盯着她,看了良久,才收住手,端起药碗,快步走进房去,床上躺着他心爱的女子,已是气若游丝,能不能活命,就看桃花绝顶上的这位小寒姑娘所配的穿肠毒药是否有效了……
两日后
桃花依旧红艳,昨夜一夜山风,凋零了不少,落了一地的残花败叶,小寒姑娘站在桃花前,若有所思。身后传来一阵温柔的笑语,“月儿,你觉得怎么样?”骆少侠扶着他心爱的女子,如珠如宝,慢慢走出房间。
月儿姑娘微微一笑,身子依然十分虚弱,可是脸色却已好了很多,“别担心,我好多了。”两人一抬头,看了看小寒姑娘,满心感激,径直走过来,双双跪下,“多谢神医救……”话还未说完,小寒姑娘一个转身,走回了房间。两人吃了一惊,面面相觑,骆少侠扶起她,说道:“算了,月儿,小寒姑娘脾气古怪,她肯出手,已是难得,这些事我们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半个月后,小寒姑娘照例来探视病情,拔过脉后,小寒姑娘起身说道:“月儿姑娘病情已经稳定,暂时没什么大碍了。”
两个听了,均都欢喜不已,骆少侠拱手说道:“神医救命大恩,小可铭记于心,他日定备大礼,前来谢恩。”
“不必。”
“那……”骆少侠看了看月儿道:“我二人已经在此打扰多日了,今日谢过神医,这就下山去了。”
小寒姑娘说道:“月儿姑娘目前虽无大碍,但是毒根难清,今后必当时时服用我所配的解药,才能维以继命,否则性命不保。”
“肯请神医赐药方。”
“我没有药方。”
“这……”骆少侠大吃一惊,心中暗想,解药是她配的,怎会没有药方呢?心中不由恼火,只是有求于人,不便发作。
那月儿姑娘听了,轻轻拉了下骆少侠的手道:“算了,生死由天,不必再麻烦神医了……能多活这半月,已是我的福份了……”
小寒姑娘听了,冷哼一声,“生死不由天,我若要救的人,便不由她轻易送命,我同你一起下山,按时给月儿姑娘料理,必定保她长命百岁。”
骆少侠听了大喜,连忙跪下道:“如此大恩,当不知如何回报才是。”
“只是我下山一事勿必保密,以免徒增麻烦。”小寒姑娘说罢便出去了。
骆少侠呆呆地站着,心头却是说不出的滋味,小寒姑娘不求一丝回报,却肯下山为月儿医治,此番盛情,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而他何德何能……月儿姑娘起身,走到他身边,轻唤了声,“骆哥……别担心……我想,神医定是不想将这解药的秘方传给我们,才有此一说的,不管还能活多久,我都很开心……”
骆少侠紧紧握住她的手,这是好事,还担心什么呢?
骆家庄里,骆少侠让人专门收拾了一个独院给小寒姑娘居住,除一日三餐外,不许人前来打扰。小寒姑娘依旧黑纱裹身,黑巾蒙面,远远的就让人不敢逼近,只是这偌大一个骆家庄里却无一棵桃树,可能桃花仙人把桃树都种在桃花绝顶了吧。
时光恍忽……三个月了,骆家庄里欢声笑语不断,月儿姑娘神彩飞扬,娇美的像朵花……只有那座阁楼,整日门窗紧闭,悄无声息,不知是喜也不知是悲,仿佛是一道禁锢,尘封了的心,与世人隔绝,是在思念桃花绝顶的桃花吗?山风吹过,不知又吹落了多少,偶尔一道黑影掠过,却无人察觉……
两日后,便是骆少侠与月儿姑娘的婚期了。骆少侠亲上阁楼来请小寒姑娘,却得不到回音,可能已是意料之中的事了,骆少侠没有多说什么,在门外站了许久,心中竟然悲伤起来,是因为门内的悲伤透过门缝溜出来,不小心也感染了他吗?说不出来滋味,却让他突然觉得小寒姑娘是个伤心人,是谁伤了她的心,这个神秘的女子,黑纱下隐藏的是脆弱是坚强还是说不明道不清的爱与恨……
良久……骆少侠才转身下楼,离去的脚步声,声声踏在心上,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脸颊上有点湿湿的,嘴角咸咸的,是泪……
午夜十分,风清月白,骆少侠独坐院中,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长啸,接着就见一道白光劈面而来,骆少侠连忙一个转子身避开,一把短剑插在了旁边的柱子上,剑柄犹自颤抖不已,骆少侠回身拔剑在手,高声喝道:“来者何人?”
黑衣人应声答道:“取你命之人。”话音刚落,已经一爪抓来,骆少侠一抬脚,一招抽刀断水,月光下剑光点点,黑衣人赤手空拳,不敢硬接他的长剑,一跃而起,单手在柱子上一撑,闪过身来,将短剑握在手中,噹噹几声,双剑交叉,迸出一阵火星,骆少侠暗自心惊,来人力道沉稳,剑法高明,却不知是何门何派,当下不敢分心,凝神对付。黑衣人突然起身向外面奔去,风中传来他的话语:“骆少侠,你欠的情份,自当用命来还,若是怕死,就不必来了。”
骆少侠剑眉一挑,长剑背身,当下跟了过去,黑衣人早已站好,扬声说道:“骆少侠,今日你若死在我的手里,我自当自刎还你的命,如是我死在你的手里,我也毫无怨言。”
骆少侠吃了一惊,“敢位兄台到底是何人,为何要一再与再下拼命。”
“费话少说,接招便是。”黑衣人持剑飞身而来,骆少侠一个翻身,长剑出手,黑衣人短剑一挥,骆少侠也欺近他身,反手一掌,打向他胸口,黑衣人身法奇快,早已踢出一脚,转至他身后,骆少侠只觉掌风呼呼,急忙转身,那黑衣人一掌打在树上,一时间落叶纷飞,骆少侠取剑在手,以剑法之轻灵对他掌力浑厚,如此已拆了四五十招,胜负不分……
此时,只见一道寒光直逼黑衣人身后,黑衣人虚晃一招,退开五六步,骆少侠定睛一看,那身黑影,是小寒姑娘,她当身而立,对黑衣人说道:“你走。”
黑衣人叹了口气,喃喃道:“桃花绝顶……桃花绝顶……”一个纵身,消失在夜色中。
骆少侠走过去,拱手道:“小寒姑娘。”
小寒姑娘回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因为纱帽换成了黑纱蒙面,于是骆少侠第一次看到了她的眼睛,那是夜色中的寒星,那一眼……有太多太多的思绪,看的他心头一颤,久久无法忘怀。
新婚之夜,高朋满座,喜气洋洋,欢庆的乐声中隐隐有一阵哀怨的箫声,如泣如诉,如风如歌……散于风中,飘于黑夜,无形无踪……有人吹了一夜的箫,只是夜无声,无人听……
“月儿,吃药了……”骆少侠端着药碗,柔声说道。月儿看着那一碗黑色的汤药,不觉皱起了眉头,娇声说道:“骆哥,我已经好了,不吃可以吗?”
“当然不行,神医说过,这药一定要按时吃的……”
月儿咬咬牙,说道:“先放着,我等一下再吃。”
“那好,别忘了,我先出去了。”
月儿点点头,见他走了之后,就拿起药碗,将药倒入了旁边一个盆子里,她捂着嘴,笑道:“病好了,还吃药,真是的……”
……
自从之后,月儿便常倒药,身体也没什么不妥,更加心安理得起来。
一个月后,月儿突发重病,骆少侠慌忙去请小寒姑娘,小寒姑娘暗自疑惑,拔过脉之后,问道:“这一个月的药可有服用?”
“都按神医的吩咐,按时服用了。”骆少侠答道。
“我没问你,我问她。”
月儿姑娘苦着一张脸,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以为没事了,所以……”
小寒姑娘冷冷地道:“我闭关三日,叫人在门外随时听候吩咐。”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三天三夜,小寒姑娘独自坐在房里,时不时地递出纸张,都是一些药名,房里常常散发出一阵阵药味,骆少侠站在外面,坐立不安,心中十分担忧……门“吱”的一声打开了,小寒姑娘提着药炉和一包药材走了出来,对骆少侠道:“你跟我来。”
暖风轻拂,两人来到亭子里,小寒姑娘淡淡地道:“天气真好……”骆少侠听了这话,心中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良久,小寒姑娘说道:“你来煎药,温火,水三分,忘草三钱,水沸,半个时辰后,倒掉,再黑玲珑三钱,一个时辰后,换水,加入其它各药,煎四个时辰,每一盏茶加一点水,切不可急燥。”
骆少侠听了,依言照做,四个时辰,无语,那一幕,那他想起了初上桃花绝顶时的情景。
一切就绪,骆少侠看了看煎好的汤药,问道:“这是什么药?”
“穿肠毒药。”小寒姑娘说了,轻轻摘下了黑纱,于是骆少侠终于看到了她的容颜,“你……”骆少侠惊得目瞪口呆,那本是一张十分清秀的面容,只是却布满了黑气,分明是身中剧毒之症。
小寒姑娘视而不见,端起药碗说道:“若是我死了,这药定能救月儿姑娘的命,你此后就依这个方子,按这个方法煎药,三天一副,切不可再忘了吃。”
“等等……”骆少侠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好冷……“为什么?”
“小寒不要喝……”那天晚上的黑衣人,冲了进来,小寒姑娘看了看他,“我死了,就把我葬在桃花绝顶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骆少侠的眼中布满了血丝。
黑衣人看着他,说道:“月儿姑娘身中剧毒,本无药可医,小寒姑娘以毒攻毒,她所吃的解药,每一味都能致人于死地,分量是分毫都不能差,小寒姑娘为了救她,亲自试药,按药性配药,所以无方可寻,这次试药,怕是再也活不了了……”
骆少侠吃惊不已,恍然间明白了许多,他抓住小寒姑娘的手,说道:“不要……”
小寒姑娘摇摇头,“我早已深中剧毒,何苦……”话未说完,已将药吞了下去。
“小寒……”黑衣人看着她脸色越变越黑,血从嘴角一丝丝渗出,滴在石桌上,化出一朵桃花的模样,不觉泪流满面,小寒看着骆少侠,微微笑道:“好好照顾她……”倒在了黑衣人的怀里。
那一眼,直看到了他心里,是什么样的思绪呢?
世间不求回报的付出只有爱。
桃花开,桃花落
桃花仙人今何在?
醉一场,梦一场,
一场欢喜一场悲。
桃花呜,桃花咽,
桃花绝顶绕寒烟。
乘风来,随缘去,
繁花竟逐帘幕垂。
桃花绝顶,桃花依旧红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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