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上的医生和护士匆匆忙忙地走来走去,进入一个又一个病房。虽然他们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但是人来人往看着就心烦意乱。
201室的病人是一个二十来岁女孩,瓜子脸,长头发,大眼睛,穿着医院的病服就像一根竹竿架着布,瘦骨嶙峋的。
她好似丝毫没有受到外面的影响,忍者医院里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蹲在床沿边,将画纸放在窄窄的病床上,聚精会神地在纸上涂鸦描绘着。彩色笔七零八落地散在床上。
她的长发垂下来,挡住了纸上的画。她将长发往后捋了捋,不一会儿又往胸口垂下来,挡住了她的视线,使得她无法将手头上的工作继续下去。
她将手里的笔往床上一丢,站起来绕过病床走到另一头,在一堆小什物中翻找,找来了一根头筋,整了整头发扎成一个低马尾,又回到床边继续作画。
不一会儿,房门“咚咚咚”地响了起来。
“进来。”她的声音温婉好听。
门打开了,两个年轻的护士一前一后走进来,走在前面的护士翻了翻手里的资料,说:“兰向玉,吃药的时间到了。”
她放下手中的工具站了起来。后面的护士拿着听诊器来到她的身边给她身体做检查,她瞄到了她放在床上的画。
“原来你在画画呀,画得真好看。”
正在给她准备药的护士听见了也看了过来,只见画里是一片森林,一棵树紧接着一棵树,每棵树都是尖的,没有一点杂枝。一整片过去都是黄色的,还夹杂着些许绿色。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颜色;除了树之外,也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画的风格是暖色调的,但看着感觉很怪异。
“随便乱画的”。她软软地答着,有气无力。
“你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护士问。
“我很好,没有不舒服。”
“那你好好休息,记得吃药。”
“好的,辛苦啦。”
“听说她是首都美术学院的艺术生,住着VIP病房,家庭应该不错,怎么几乎没什么人来看她呢?”
“谁知道呢,富贵人家没有感情。好不容易得来的友谊还是因为看上了他们的钱。”
……
两个护士轻声关上房门,一路聊着天走回休息室。
病房里的兰向玉,手里拿着护士留下的药,端详了好一会儿,从保温壶里倒出一大杯热水,将手里的药一颗接一颗丢进去,看它们慢慢溶化。等药全部溶化之后,面无表情地走到角落的洗漱台边,将一整杯水全倒了进去。洗漱池里还剩点未完全溶解的药渣,她打开水龙头,又把它们冲干净。
她洗了洗手,甩干手里的水,回到床边继续画画。
“阿玉,我来看你啦!”一个欢快地声音打断了她。紧接着,只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破门而入,一手拿着玫瑰花一手提着水果篮,冲过来给她一个大大的熊抱,将怀里的花赛给她。
她看清来人,喜笑颜开。
待来人将东西放好后,她高兴地拉着那女孩的手往她的床边走去。
“小艾,你看看,这是我这个星期画的画,你说好不好看?”她一脸期待地看着小艾。
“哇!好好看啊!”
“亲爱的,只要是你画的,都好看!”名叫小艾的女孩一把扑过去,拿起画来慢慢欣赏。
她明明对这画一点都不感兴趣,却不得不装出很喜欢的样子,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世上只有你才会欣赏我异想天开的画。”她咧嘴一下,走过去一把抱住了小艾。
“阿兰,你不要乱说,以后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画的,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大大的画家!”小艾为了表现得更加真诚,还像个小孩似的用双手画了一个大大的圆。
“哎,阿兰,你这副画还没有标题呢,取个什么名好呢?”小艾见她只是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好又找了个新的话题。
“我还没想好,你觉得叫什么好呢?”
“要不叫《黄色》吧?你看一眼望去都是一片黄,哈哈哈!”
“你个变态!”她假装嗔怒。
“那就叫《黄色的森林》”。
“叫《画中森林》吧,我想住在这样的一片森林中,没有病痛,没有愁怨,没有奉承,只有最纯朴的感情。太阳一出来,一片过去都是金灿灿、暖洋洋的,多享受。你说好不好?”她看着有点哀伤,好像这个世界没有人善待她。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小艾抓起她的手,轻声说。
“今晚你要回去吗?你留下来陪我吧?”
“当然了,我们是闺蜜,我自然是要留下来陪你的。”小艾心里不情愿,却依然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
夜里两人挤在窄窄的病床上,聊着别人的八卦,聊着聊着就入睡了。床头上还摆着她的那幅画。
背贴着背醒来的两个人觉得很不对劲,她们根本不在床上!而是在一片黄色的森林之中!
看着这熟悉异常的树,小艾战战兢兢地问:“阿兰,我们这是在哪里。”
“应该是在梦里吧。”她看起来还算比较平静。
她们到的时候天还亮着,这会儿却布满了乌云,天已经暗了下来。她在前面,小艾在后面,两人手牵着手,前胸贴着后背,惊恐地向四周打探。然而,除了呼啸而过的风,以及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之外,什么也没有。
极度恐惧的小艾一直不停地问:“这是哪里?这是哪里?”
两人不断往前走,试图找到光亮的地方。走着走着,她突然觉得背后的小艾身体像死人一样冰凉,她的背黏糊糊的,还带着温度。
她心里拔凉,喊了小艾几声没回应,惊恐地丢下小艾的手往前跑。
突然,一阵黑风经过,夹杂着一个女人凄厉的声音:“是你带我到这里来的,是你带我到这里来的!”
“我不过是看上了你地位,你的富贵,才和你做好朋友而已,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地报复我!”
“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声音被风带远,久久地在山林里回荡,哭喊声不绝于耳。
她瑟瑟发抖,用颤抖的声音问:“你是谁?”虽然她心里明白她是谁。
“不是我带你来的,不是我带你来的。”
“我们是好朋友,我怎么会害你呢?。”
她已经快要崩溃,自顾自地嘀咕着,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凄厉的声音一直没有停,还是不断地喊那几句话,也没有回答她。
她终于失去了理智,“嘭”的一声跪倒在地。
风越来越急,她像鸟一样张开双臂,毫不留恋地让自己被风吹走,消失在一团烟雾中。
护士再来看她的时候,病房里已经没了她瘦弱的身影,只有床上的那一幅画,画的一角写着:我希望我们的世界没有病痛,没有仇怨,没有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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