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1.台湾行
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三通”(“通邮、通航、通商”)政策的逐渐实行,海峡两岸风风火火地活络起来,许多大陆同胞都到台湾去旅游观光。
在2012年11月,小霞伙同兄嫂、先生一起随团到台湾旅游。
他们到过西子湾湖、英国领事馆、阿里山、日月潭、野柳、蒋介石灵柩停放地慈湖“行宫”、宋美玲官邸、故宫博物院、国文纪念馆、总统府,还登上了高耸入云的“101”大楼……所到之处,都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虽然只短暂的五天走马观花,但总算圆了他们几十年来夙愿,揭开了魂牵梦萦的“台湾”那层神秘的面纱。
赴台旅游的第二天早上,他们一行四人在台湾亦母和朋友的陪同下,拜祭了位于高雄市郊的一座陵园里父亲的坟墓。
陵园很大,四周有树,寂静而肃穆。绿草如茵的草地上整齐地排列着数千个坟墓。每座坟前都种着一棵葱绿的小杉树。
小霞和嫂子把父亲的墓碑、墓台擦拭得干干净净。亦母献上一束鲜花,她信主耶稣,大家低头双手合十虔诚地倾听她祷告,伫立在坟前默哀良久。
此时小霞百感交集,思绪万千。想父亲漂洋过海,“独在异乡为异客”四十五年。现如今永远长眠在这块远离家乡,远离大陆亲人的不足两平米的墓穴里与鬼魂作伴;
他再也不能站在海边望大陆吟诵“逝者如斯夫”的诗句,再也不能在台岛家门前看“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满目青山夕照明”那黄昏夕景;
再也不能在灯下伏案读书写家书,“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父亲在信中经常引用这些诗句。)
只能独自在这寂寞难耐的寒夜里,在冰冷的洞穴中听凭秋虫的呢哝和涧水的叮咚;一年四季任凭蕉风椰雨飘洒,在暮色的苍茫里听那昏鸦哇哇哇地一声声凄厉地鸹叫;
父亲,您在天堂上还能有“铁马冰河入梦来”吗?如果有梦,您还会魂回故里梦见我们大陆亲人吗?还能有站在海的那边望大陆“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涕下”那种感受吗?
父亲,您还记得我们家大厅墙上那个燕子窝吗?小小堂前燕尚且知道恋旧巢,您难道不恋旧家吗?生前为什么不想办法回家看看?
父亲虽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好运,但必竟给了他们生命,俗话说“血缘亲,砸断骨头还连着筋”;
也许是上天在冥冥之中特意安排吧,这一天竟然是父亲的百年诞辰纪念日,这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想如果父亲在天有灵,一定也会感到一点点的欣慰吧。
2.
长江后浪推前浪,藩兄诗词文荟萃。
藩兄自幼聪明,记忆力超群,酷爱学习,过目不忘,能写会算,为乡人所叹服。
他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12岁小学毕业自动放弃升学考试回乡务农。小小年纪曾在铁铺当过学徒,出外打工学石匠,回家种田务农……寒来暑往,不管多苦多累,只要一有空,就抱起书本来读,遇到不懂的字就请教字典,直到弄懂,从不囫囵吞枣。
他稍长后买了许多书也看了许多书,尤其喜欢古典文学。他最尊崇的是韩愈的一句话“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并作为座右铭抄写在书本的扉页上,时刻警醒自己。
在穷乡僻壤的家乡,小学毕业的他仅靠一本磨损的旧版《康熙字典》,无师自通,硬是学会了写诗词歌赋与杂文,于2010年10月结集成册。
书封面的字为他自己所写;书里面录有家人诗联、诗词、厅堂词字联、商店联、征联、嵌名联、、挽联、什文等,诗文并茂,内容丰富,苦乐参半,故起名《苦吟与欢唱》。
藩兄自序 《写在前面》
余一生太平凡,极简单,很困苦。
父亲远隔台湾,幼失父恃,赖慈母以长。为顾及弟妹上学,1955年小学毕业12岁的我不得不辍学,帮助母亲务农,干杂活,当生产队的记工员;
1958年办全民食堂,担任一个大食堂(约2、3百人)的司务长,虽只15岁,管理食堂井井有条,深受社员好评。
1976年开始进入建筑行业,首当工地会计、公司会计、工程预决算员、施工队长、公司经理,取得会计师证书。
我少年即爱好文学,写写画画,日有进步。15岁起常投稿《福建日报》,时有豆腐块文章刊此报端。报社拟发展为通讯员。
80年代后期开始留意自己写的一些东西,觉得随手扔掉有点舍不得,便着手留置,渐可成册,但自揣浅陋,敝帚自珍而已。
琴妹力促修改整理,并经她全面校误勘正,成书全过程,悉靠家人鼎力玉成,在此表示衷心地感谢。
附上哥的诗文以飨读者:
家人诗联
永远怀念我的母亲
黄斐藩
幼随外祖渡南洋
十三东桥返故乡
十六于归黄氏妇
兼优四德美新娘
翁姑称孝邻称睦
妯娌言和叔说良
浆洗补缝无怨意
操厨侍灶少微言
芳龄十八娇儿抱
虚岁廿二爱女临
抚子相夫家务事
亲人十二大家庭
难能可贵胸怀广
善待亦娘情意诚
幼弟呱呱坠地日
严亲忽忽离家辰
四九年秋风雨夜
青春廿四影孤单
当年祖父六旬老
受怕担惊风烛残
让细咽粗慈母孝
推干居湿贤娘尝
西归祖父六三岁
南渡严亲杳信言
弱母幼儿家在否
纤肩阿母担千钧
言行举止倾心教
课读携耕悉意箴
灯下缝衣常挹泪
人前处事每吞声
当年外祖明珠女
今日黄家苦命人
鹤唳风声惊噩梦
人言世态妒芳心
亲邻趁隙心叵测
俗里趋言眼不青
不屈坚贞松竹性
顽强励节菊梅馨
上山割草抽筋脚
下水锄禾浃汗身
挑担苦挣四五角
佣工互助万千辛
啼饥儿女娘心痛
泪汁和薯煮菜羹
尝遍人间千样苦
听寒长夜五更钟
儿侪有母不知苦
衣净针匀改合身
千层白底鞋精纳
羡煞邻童两眼红
十载辛酸慈母泪
三儿甜润亲娘情
劳心劳力纤娇女
终至病魔肆虐临
贫病交加三十载
相依母子四三春
十年一信南洋转
父说教书勤积蓄
有心课子玉屏山
病中念念天涯客
指上扳扳望眼穿
每接家书归日问
成行虽未愿平安
衰弱神经重或轻
痹麻震颤帕金森
蹒跚行动彳亍步
抖索进餐僵硬身
一夜翻床三五次
浑身疼痛似针箴
虔求主佛皆无减
诚拜神天也不轻
变幻风云八四秋
香江会父梦中游
娘亲带病卅年愿
奇巧相逢正中秋
离别红颜白头会
模糊双眼手相摇
痴心二万三千日
仅聚几天又别俦
九二年冬十一月
弟兄外出向娘辞
尚叮媳煮太平蛋
母爱深情爱若斯
廿一日中犹澡浴
扶行保姆说身舒
突然一屈人休克
抱憾终身与世辞
六八春秋匆短促
善良阿母世间稀
一生纯洁母仪范
毕世坚贞德望奇
盼父未归薪已买
严亲无奈屡愆期
哀哉与伟大的母亲
黄谢赛娥精神永相依
一九九四年(甲戌)正月十七日母亲七十岁宴诞泣祀
挽阿母(母亲)
一九九二年十一月廿一日(农历十月廿日)
父远洋祖六秩让细咽粗眼穿期团聚,
弟襁褓妹三龄推干居湿泪滴哺儿侪。
一生辛苦善良母 ,盼父未归 ,
望子无成天也有误。
半世沉疴苦命人,求仙不应,
信神罔效道却何公。
母哭儿啼相依四十载,霜浓风冷阻隔九重天
货挑十里挣伍角,油盐柴米皆无着。
泪洒一盅润三儿,耕读衣行俱有方。
苦则苦兮难得千人一口称梅菊
怨诚怨矣不该双燕同心分棘梧
母逝经年,无时或释,泣此志哀
一九九三年十一月廿一日
去年今日朔风悲 ,
电话燕城母突危。
饮泪逢车身抡上,
床前扑母恸天哀。
半生病痛三儿累,
一世苦情两岸灾。
良善人无良善报,
将穿望眼向台开。
思父病 调寄忆秦娥
灯昏暗,敲窗冷雨添愁叹。
添愁叹,全家未聚,西分东散。
台湾老父病危旦,将穿望眼,关山断。
关山断,有兄有叔,奈何坐看。
送琛之石家庄陆军军官学校军训
九0年九月十六日
【女冠子】
九月十六,
犹豫再三不见,
怕伤心,
忍泪悄然遁,平安默祝频。
学军增智力,艰苦炼精英。
揽月摘星敢,女强人。
(注: 大女儿考北大,90年北大学生在石家庄陆军学院军训一年。)
琛寄家词
秋风吼,树叶空
漫长乡思梦寐中。
青鸟殷勤为探看,
北京传语女儿衷。
父女情深
(与大女儿在一块)
爱妻生日
(93年11月26日,农10月13日)
卌 四春秋弹指间,
云清气爽小阳天。
难忘生诞十三日,
互爱夫妻廿二年。
抚女持家身苦累,
侍姑奉母心甘甜。
愧无建树 赧颜对,
尺素寸毫祝健安。
琛北大高材生,
闻南京东南大学优秀生(年年获奖学金),瑜今取福建师大。
适逢爱妻敬优五十华诞双庆
骄女能成三学士
贤妻倾注廿年心
(琛九五届读书十七载,闻九八届,瑜九九届大一,三女求学整廿年矣)
六十自寿
六年辍学为家贫,父远台湾母育人。
小少心雄四海志,青年运 次流民。
今生幸有贤妻爱,此际欣看娇女成。
坎坷平生无建树,吟诗把酒自怡神。
题婚纱照
老夫聊发少年狂,
点朱唇,着红装。
共唱“周南”第一章。
挽联:
茂 铎 哥
谁家红白事,少得了斯翁,一经办酒思前。
哪个婚丧情,能差掉此老,每遇宴宾忆故人。
耋岁耕园收获富,四时八节瓜蔬鲜,健如壮汉。
倾囊沽酒不辞贫,一步三摇说未醉,憨似顽童。
待客真诚,远近高低皆请酒。
助人为乐,妇孺老幼俱称哥。
随和有趣,每高谈座上,厨经酒史扬神采。
落拓不羁,或醉卧墙边,地褥云衾入梦酣。
前日看公,朦胧尚挽“四特”饮。
今朝泪我,清酹能穿九泉乎。
(茂铎,家乡厨师,平易近人,爱喝酒爱夸夸其谈,人称“铎哥”)
敬汪十七哥邻居十年情同叔侄
敬忠情愫乐善好宾真礼让,
汪大胸怀待人处事实谦和。
辈小德崇老少咸尊师长,
年耋望重妇孺共仰仁名。
常忆十年知己处,曾承韬晦有方教。
常怀卌载忘龄交,忽隔幽明无计留。
十七嫂秀英(84岁成衣匠)
秀英堪称,剪裁皆得理,
英灵可慰,子女俱成才。
卌年相识如慈爱,十载邻居似母亲。
八十童吟新约语,耄年老诵少时章。
卌年辛苦卌年甜,七年痴呆,孰知甜与苦。
十四子媳十五孙,一朝忽诀,唯有泪和哀。
附:哥大女儿琛(北京大学毕业)的业余书法作品
连载 《梅庐往事》二十四 连载 《梅庐往事》二十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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