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日子（二）

“不知不觉，我们在江浦住了两个多月了。”晚上，阿远在收拾柜橱衣服的时候感慨道。早上去医院常规产检，忽然意识到宝宝已经在肚子里呆了24周，时间过得真是不知不觉。 早期除了腹部隆起，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使我都快忘了自己正在孕育一个生命，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慢慢地能感觉到孩子在肚子里无聊到调皮地吐泡泡或者随我睡觉翻身而不得不跟着翻身或者饿得直吸脐带从母体汲取营养，这种感觉有时候是看到的，有时候是听到的，有时候是真真切切摸到的，我兴奋地喊阿远摸着腹部，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样子好笑极了，可惜，调皮的宝宝又没了动静，我说笑道 “你陪宝宝时间太短，他不认识你，就藏起来了。”阿远一本正经说道“宝宝这么小，怎么会有胎动？”我带着骄傲说道：“难道是我傻傻地分不清胎动和肠子蠕动？宝宝就是和妈妈亲。”阿远轻吻道，“小baby，快快长大，爸爸带你玩。”

最近的日子像水一样平而稳地向前流动着，我站在厨房的洗碗池边洗碗，看窗外香樟的种子一颗一颗掉落，想起以前在桥北的日子，很久的日子透过毛玻璃窗模模糊糊，我捡着印象深刻的和宝宝说，他真是一个极佳的倾听者，全心全意听着，间或踢一脚或翻个身来回应我的故事。这天地之间，这古往之间，没有我再关心的事了，只有这肚里胎动。 

可是，有一次，我和阿远犯了错。

 当时，阿远从床上起来，我叫了他几声，他都没有理我，这不合他的性子，我有些动气地提高音量，只听他颤颤地说出：“流血了。”我完全不信，我一向对自己的体质有信心，自然对从我骨血里孕育的孩子充满信心，躺在床上的我既无痛感也无液体流出，道“你骗我的吧。”不过看他的神情，倒有点担心了，他猛抓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发出浓重地喘息声，摇摇晃晃地到沙发边上瘫软下来。此时的我，虽还是有些不信，也不禁害怕起来，我想阿远告诉我，这是一个玩笑，但是他没有再理我，只是一个人大口地张着嘴吸气和呼气，脸色一片惨白，好像被谁抽掉了魂一般，害怕让我不得不信，我缓慢地移动伸手够到床头柜的卫生纸，撕下半截，轻轻擦拭，有血迹，“不可能！”我吼道，忙跑去卫生间，当看到鲜红色时，眼前一阵晕眩，双脚不自禁地颤抖，喉咙发紧却说不出一句话，我不相信这纸上的鲜红色是血，眼睛和阿远都在和我开玩笑。这时我猛地感到一阵腹痛袭来，我半爬着躺回床上，艰难地对着虚无的空气说：“完了，如果这个孩子没有了，我们完了。”从早期不想要这个孩子，到现在失去害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产生的心理变化，只知道，如果孩子没了，我会一辈子活在失去他的阴影里，那样的我不知道怎么和阿远继续下去，那一瞬间，我联想到很多因为失去孩子而发疯的母亲，理解了她们的感受。不知躺了多久，阿远半跪到床边，吻着我的手哽咽道：“去医院。”

在B超室，我听到“咚、咚、咚”的心跳声，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胎音，也是第一次真真切切透过冰冷的仪器感受到热血的生命，这是多么强有力的声音啊，但是又是多么脆弱的声音啊，我又害怕起来，害怕声音会忽然消失，这害怕使我拒绝听第二遍。当天，晚上入睡，万籁俱寂，耳中传来咚、咚、咚的声音，我第一次温柔的摸着他，轻声说道：“小宝宝，天黑黑，睡觉觉。”所幸，这个孩子很坚强。

时间过得不知不觉，刚搬来时的秋高气爽成了如今的绵绵阴冬。外界的生命蛰伏等着明年春天的绽放，一如我体内正在发生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