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太長時間太短,有什麼值得慶祝。」
及時行樂,及時消愁。
于我,此仍非心安處。
天下之大,竟真無可安處。
青青陵上柏
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
驱车策驽马,游戏宛与洛。
洛中何郁郁,冠带自相索。
长衢罗夹巷,王侯多第宅。
两宫遥相望,双阙百馀尺。
极宴娱心意,戚戚何所迫?
我自幼奋读诗书,又有幸习得一身武艺,幸得引荐,初及冠我便已身入俗尘,然而天恩难揣,再者如今这世道,实难坐等良机,于是我有意要走走这苍巍山河,天下之大,定能寻得一容身之处。
我策马行过陵墓,柏树虬根曲绕,翠绿了这哀野一片,我驱车走过霅霅溪河,斑斑沙底,讲着虚霩时的故事。两岸在我身边缓行而过,那日的枯瘦萧条,今日繁荣荡漾,循环往复,荣枯不定,这天地,最不能长存的,便是我们人了吧。我们才是这天地的过客啊。
步履不停地前行,我看见了那高悬在城门 的“洛阳”二字。
原来这就是洛阳城啊,宫殿巍峨,南北宫殿遥遥相望,楼高万丈,街市热闹非凡,幌子飘摇空中,一眼望去,竟似又烟雾缭绕。白日已是如此,那夜晚怕也要张灯结彩了吧,仿佛这一片太平盛世般喜庆。即使我驾着破马车,驱赶着劣马,我也依然在锦衣人群里游荡,进了间看上去不错的酒肆稍歇片刻。
四处晃荡在店中小二一见来人,我刚坐下,便觍着笑迎上来。
我还是不忍心中疑惑:“北方正战事连连,缘何此处竟如此热闹,全无一丝疲然之气?”
“客官有所不知,这城中居住着不少达官贵人,这片土地都是属于他们的。他们平日里喜好大办筵席,今日又有喜宴,城主早便着人挂上那些个大红喜庆的东西。您在这城中多呆几日,便可全了然了。”
“如此说来也只是官爷们的喜,那百姓们呢?”
“我们寻常人家哪能这么热闹,不过在天子脚下,迫于生存罢了。”
听了那小二的话,我不再言语。此行是为了寻那城中的故人,如今他正直上青云,也算是有点本事。我终于还是个无法安谐的,顾不得旅途奔波。吃过点酒菜,便直奔那人。
宽阔的大路两旁有许多曲折的小巷,我绕进巷道里去,竟接连是那些达官贵人们的宅邸偏门,里面传来阵阵笑语。
曲曲折折,打听了许多人,我终于找到了那户人家。不想今日办宴的竟正是我要找之人。
传话回来的门卫恭恭敬敬地请我进屋,粉罗云衣的婢女低眉领我入偏厅。
“李弟,别来无恙!”
我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忙起身作揖。
“不必拘礼,只当自家便可!”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梁兄今日正是好势头,李郎从心底感到高兴。”
“不过是时运正适,不值一提。今日我正好办宴,李弟你可定要一起来!来人,快上些点心茶酒伺候!”
宴会果然好不气派,王公贵族们身着锦衣高谈论阔,斗酒作乐。我也大笑着畅饮。舞姬身段极柔,妖娆万分。可我眼里的景象似乎在扭转,上一刻前仰后合的脸下一秒竟扭曲成了一副副愁苦之态,恍惚如梦。
心中顿生戚惶。这宴会看似极度娱乐,可我深知,觥筹交错,荒糜度日而已。眼前的峨冠博带终会零落成泥,今日的崇楼华堂也会沦为草泽之后,不过空有人生一遭罢了。
这不是行乐,是消愁。
于是此处,我仍是无法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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