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虬《春雪》：春雪满空来，触处似花开

春天而有雪，也有花，想来是一种奇特的景象，映照在人的内心里面，往往会生成更加美妙的感受。于是感而动之，情怀凝聚而为诗文，其中微妙处，极其诱惑于人。生而为人，最可宝贵的地方，其实就在于人能够思，可以想。所以，思想才是人类取之不尽的宝藏。

从一粒沙中，窥见整个世界；从一朵花里，察觉生死真谛；从风起末处，看到人生高低起伏；从流水尽头，顿悟世态炎凉。每一缕光线之内，都藏匿着岁月的认知；每一条道路之上，都隐蔽着命运的反复。

说到雪，就自然而然地想到梅花，这是一对“冤家”。自古以来，无数文人墨客为了这俩“绝色女子”而勾心斗角，争得不亦乐乎。有人说雪好：“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高骈《对雪》），有人说梅花好：“天地寂寥山雨歇，几生修得到梅花？”（谢枋得《武夷山中》）。看他们争论不休，终有人出来和稀泥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卢梅坡《雪梅》）。这稀泥水平和得还是蛮高的，的确写出了雪梅的各自特点与精神。

今天，我们来看一首唐朝诗人东方虬写的一首《春雪》。《全唐诗》载东方虬四首诗，其中三首是一个整体，写得是“四大美人”之一的王昭君，前面我们已经讨论过，按下不表。

《春雪》

【唐】东方虬

春雪满空来，触处似花开。

不知园里树，若个是真梅？

诗人是惊喜的，也是愉悦的，就像与老友突然地相遇。打开门窗的瞬间，蓦然发现飞雪纷纷，于是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春雪满空来，触处似花开。”真的是明白如话，简洁明了，显得十分干脆利索。

春天，以为从此不会再与恶寒再见，偏偏今日开门见雪，漫天飞舞，若蝶翩跹。也好，原本应该百花争艳的时光，既然不能与扑鼻芳香相拥，那么就把这粘贴在树枝之上的白雪，暂且当作逢春绽放的花儿吧！

顺着这番思路，或许，也可以说是沿着诗人四处扫视的目光，“不知园里树，若个是真梅？”这是诗人的疑问，也是对自然鬼斧神工的赞美。落雪纷纷不停，天地之间，到处一片雪白，厚实得就像铺盖上一层棉花被。

整个庭院，整座花园，入目皆是白雪雕琢而成的世界，玉树琼枝，银装素裹。身处如此冰雪世界，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哪里还能区分事物的真假。因此疑问丛生：“如此洁白无瑕的朵朵花儿，迎风绽放在树枝梢头，看上去真像早春雪梅啊！”

事实上，诗人当然明白其中的真相，却故意装糊涂，有一点儿假痴不癫的意思在里面。然而，正是这样写来，才能把当时情景表现得格外逼真，亦显得生动活泼许多。诗人是有心的，在寻常日常景象里，并没有被生活消磨掉诗情画意，反而能够敏捷地抓住灵感迸发的刹那，以此成诗，实在值得为之而鼓掌而称赞。

这首小诗，今天读来显得有些平淡，但是当我们回顾当时诗坛氛围，就会明白过来这种诗作的意义所在。它其实是浊泥中的一缕芬芳，也是混沌里的一丝清醒，所以如此，即因其情真意切，不虚饰，不矫揉。也因此，让我们在它略显平淡的文字里，能够品味出来几分甘醇与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