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8月,我从师范毕业,被分配到离家十几里的一个小村子,成为一名小学老师。
那是一所不完全小学,从幼儿班到四年级,全校一共有6个班,连校长在内只有6名教师,每人教一个班。
我教的是一年级,班里有36名学生。我既教语文数学,又教音乐、体育和美术。那时我十八岁,朝气蓬勃,精力无限。下课了也和孩子们混在一起。我带着孩子们去春游,我们沿着一条干涸的小河的堤岸停停走走。堤岸上,绿草茵茵,野花点点。男孩子边走边捉虫,女孩子边走边采野花。我带着孩子们排练舞蹈,拔河比赛,开运动会,玩得不亦乐乎。
在那里我也遇上了难题。因为学校小,缺乏人手,冬天取暖季节,每个老师要自己管理教室的炉子。那是用砖砌成的正方体的大火炉,有经验的老师会把火炉管得很好:白天让它熊熊燃烧,下午放学时把炉子封上。第二天早上到校再捅开加煤,依然能够烧的很旺。而我却怎么也管理不好炉子。我模仿着其他老师的做法,可每天都会把火封灭。为了这件事,我向同事求教,向家里管炉子的妈妈和奶奶求教,却无论如何也学不会!那年冬天,每天早上学校都会出现这幅画面:我们班的孩子肩上挎着书包,手里抱着玉米芯走进教室;我到校后,放下自行车,急匆匆直奔教室去生火。每天早晨教室里烟雾弥漫,我和孩子们苦不堪言。
孩子们跟着我这个笨老师受了一个冬天的罪,但他们依然很维护我。有一回,班里一个淘气孩子,挨了我的教训,他的奶奶找到了学校。还没等我解释,班里几个孩子抢在我前面,围着那个孩子的奶奶,七嘴八舌告这个孩子的状。最后这个奶奶无话可说,转身走了。
一年以后,我调回了县城。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最主要的是,在一个大雪天,我在下班路上,遇到了一个变态男。虽然有惊无险,但我着实受到了惊吓。为了安全考虑,家人托关系,把我调到了县城附近的学校。
1990年冬天,我们涨了工资,而且补发了上一年的。补发的工资要到原学校去领。接到通知后,我和同事倒了课,请假去原来的学校领工资。妈妈不放心,派了妹妹和我一起去。
那天下午,我和妹妹骑着两辆自行车回到了原来的学校。那天的我兴奋又激动,因为我成了“贵宾”,受到了孩子们的热烈欢迎。现在教他们的是个非常热情的好老师,见我和孩子们欢聚的场面,就因势利导,上课后让孩子们给我写了一封信。这些信都被折成了小长方形,老师拿到办公室交给了我。那时候人们没有随身带包的习惯,我清楚地记得我把信装进了上衣的口袋。后来同事们都去上课了,我跟着校长到他家取工资,妹妹在学校等我。当我和校长返回学校的时候,妹妹竟然已经走了。我吃了一惊,匆匆告别校长,骑着车子飞快地去追赶妹妹,当我满头大汗追上她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我把工资交给了妈妈,可是怎么也找不到那些信了。上衣口袋里什么也没有!我脑子里一下子懵了。回来的路上一直激动着,幸福着,迫切地想看看孩子们给我写了什么,现在信却莫名其妙不见了!等冷静下来,仔细回想,我才弄明白:我上衣的口袋是斜的,开口很大,而且很浅。在我追赶妹妹,只顾飞速蹬车时,那些信一定飞走了。而工资是装在裤子口袋里的,裤子口袋的开口小,很深,所以我的工资还在。
我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与自责中。之后的日子里,我常梦到自己骑车在那条小路上拼命地飞驰,从我的上衣口袋里飞出了一封又一封信,撒满小路两边,数也数不清!我总会在梦中惊醒。
多年以后,我原谅了那个年轻的自己。如果能修正我的梦,我希望那些飞出口袋的信,变成一只只美丽纯洁的白蝴蝶,它们伴随在我的左右,翩翩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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