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原创，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4期专题活动，文责自负。
01.
2010年的阳历8月15日，农历七月初六晚上10点多，父亲握着我的手，问了句：“来了吗？”我怆然回应：“在路上，快啦，您再坚持坚持。”
“见不到啦。”声音很弱，几不可闻，接着长出一口气，好像是用尽了全身最后的一点力气，然后缓缓的闭上眼睛，口微微张着，盍然长逝，享年65岁。
我就这样无力的握着父亲的手，尽管握的很紧也没能拉住他游丝般出窍的灵魂，尽管他知道弟弟在路上，也已经没了等的力气，就这样带着遗憾走了，身边只有我和母亲，哥哥慌张找大夫对父亲做最后的挽救。
七月初六的次日便是七月初七，是个特别有爱又民俗浓烈的日子，所以我总是用七月七来纪念父亲的离世。
02.
至今我都清晰的记得，那年我家发生了很多大事。
2月21日，农历正月初八，查体中心，父亲确诊食道Ca。
7月7日侄女高考，哥哥高考监考，7月25日侄女成为市级高考状元。
7月30日农历六月十九日弟弟大婚，算得上闪婚，至少准备的不充分，有为父亲冲喜的成分，也有不让老人带着牵挂走的意思，天气炎热而且是在农家的小院里，举行了简陋的婚礼，弟弟娶了他的博士老婆，这在农村显然很突兀。
六月二十七日立秋，弟弟陪弟妹回门，在弟妹家摆完酒席准备启程回来，还在路上便得到父亲去世的噩耗，没有见上父亲最后一面，便留下了这终身的遗憾。
我总是在想大概是这一系列的好运花光了父亲的人生运程，而父亲又是心甘情愿的。
03.
我记得那年老家的夏天特别特别特别的热，尽管树荫遮蔽去大多的骄阳，我还是觉得特别热，大概是心里的不安和焦灼带来的影响。
每天晚上陪伴父亲的不仅有我们兄妹，还有街坊邻居，他们几乎每晚都来，就是在院子里默默的坐着守护。
我知道这是父亲自己赢得的，我们村也就300多户人家，几乎都受过父亲的恩惠。不是借过钱粮度日，就是断过家务事，当然村里不平事也多是父亲出来主持公道。父亲是这十里八乡都敬重的人。
所以，尽管天气炎热，来看望的人络绎不绝，叹息声是所有街坊送给父亲的挽联。
父亲临走几乎已不能言，说的最多的是火，说自己心里有团火，特别热，热的似乎都要将他烧尽，手一直在空中舞着，还不时的拍打自己的胸口 ，真要像把那团火扑灭的样子，因为一直咳血，还不时的流出许多黑乎乎的液体，直到将他的生命燃烧殆尽。
原本伟岸挺拔的父亲，已经被病痛折磨的瘦骨嶙峋，用皮包骨头形容一点都不为过。那是我人生第一次面临死亡，那种折磨带来的痛无以复加，度日如年大概就说的这样的时刻，我心里既想着病痛尽快结束对父亲的折磨，又希翼着多留片刻。就这样在矛盾和纠结中失去灵魂一样惨淡的活着，陪着被病痛折磨的父亲，直到离去。
04.
父亲是年初吃饭因为呕吐引起我的注意，带着他查体才知道是食道晚期的，因为是我一个人带着他查体，也就我一个人最早知道结果，当时我就很崩溃，让父亲坐到休息区，我一个人在卫生间吓得大哭，不知所措。
等情绪稳定，告知了我的爱人，也告知了哥哥，他正上课，我就没有详细的说，只是让他放学开车来接，就这样在等下午出查体结果的时间中，我煎熬着等到了哥哥，我们一起商量着给了父亲查体结果：浅表性胃炎，还有些溃疡。
父亲显然听着很合理，也很放心的样子。他还戏说担心是癌，有点跟走了的邻家大爷爷的情况一样，他就是癌症走的。确认了自己不是癌而是炎症，他看起来有点小欢喜的样子跟哥哥回家了。
我也回到了单位，直接跟领导汇报了父亲情况，想着陪老人最后一程，便开始调整自己的工作岗位，领导给了方便，至今我都感恩那位领导。
因为哥哥教高三，还有孩子读高三，那年很关键。弟弟远在几千里之外，刚毕业参加工作两年。
于是我以为父亲调养为理由，将父亲接到了我家，我几乎只需要到单位报个到就回家，先是从饮食上调整，精神上不断的鼓励，私下便是寻名医问药，拿着片子去省城找专家求方案，总之不断想办法。
因为父亲原本就有很多基础病：气胸，老慢支，肺心病等等，走路快了都会喘不上气，西医当时不建议手术，那就找中医，以毒攻毒的方子用了不少，中药也喝了很多，就这样几个月过去，父亲越来越消瘦，呕吐的也越来越厉害，还开始疼痛，于是开始输液维持营养，吃杜冷丁止疼，到了阳历六月中旬的光景，父亲自己悟出应该是好不了的病，于是主动跟我谈，他想回家。
得知父亲猜到了自己的病情，我一下子崩溃的像个孩子，大概是一直试图隐瞒着父亲，自己被憋坏的情绪失控，只是一个劲哭着跟父亲道歉：对不起，实在没办法治呀！该想的办法都想了，真的对不起！！
父亲反倒很冷静：我早就感觉不对了，只是不愿看你难过。人啊，都有这一天，谁也躲不过。原来父亲也在陪着我演。
因为哥哥嫂子都带高三，孩子还高考，弟弟没成家工作的地方又远，那时没有微信，也没有视频，通讯和交通都不便。
于是，我与父亲在他时日不多的有限生命最后一程一起度过，我们坦然谈论生死，坦然面对病痛缠身的过程，我们十分珍惜最后的这段父女情。
每天晚上我们都要聊天聊到很晚，聊父亲年轻时的辉煌，聊社会，聊家常，也聊人生的意义，直到互道晚安。
每天早上都要说早上好，父亲也开始接受，吃了吐的癌变事实，也就不再埋怨医生，不埋怨药不对症，而是默默的接受和承受。
只要是天气晴朗我都想法带他去河边走走，最后是拄着拐杖，走走停停，只为去看看那些花花草草，最后多数都是在长椅上坐着。
直到回家还操心了我弟弟的婚礼，他觉得人生也算圆满，也算无憾。只是谁也没料到走的过程比前面艰辛和痛苦十倍甚至百倍，直到病魔抽干他最后一丝气力。
05.
父亲已经走了十年，应该有了新的轮回，这段深刻到骨髓血液里的父女情，是我一生的痛，也是幸福。父亲也说有我们兄妹几个，这辈子很值。
父亲走了，我们经历了：树欲静而风不止 ，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便更加深爱母亲，哥哥是每周都要两次亲力亲为，洗衣做饭兼打扫卫生，还要兼顾母亲院里的小菜园。
我和弟弟距离母亲远一些，也是每日问安电话必打。哥哥会时不时的把菜园还有母亲劳作的视频发到我们群里。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愿天上人间共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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