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的晚春,即使是在夜间,室内也已经很是闷热了。恍惚间外面一丁点儿声响,就能使人轻易断了浅睡低吟。因此,缓缓睁开眼来,便总会有一种错觉,好像一觉就直接睡到了盛夏。然而再看看自己,那无边无际的疲惫之状,才又陡然清醒过来,然后拍一拍脑门,不禁笑着脱口说出春困二字来。
晚春,是浮躁夏天的端倪。在夏至未至的这最后时光里,春天似乎是很有些不甘心的,想要和夏天争一争宠,结果却只能是适得其反,原本对早春的美好印象竟也因此而渐渐就淡忘了。而原本甚为讨厌的冬深苦寒日子,因为了这忌热忌闷引发出的怀念,竟又重新渴望了起来。
在这样的充满了春困与烦闷的日子里,我的同样疲惫的灵魂,像游子再一次失去了家园,彷徨而没有方向。
老实说,我眼下的生活也并非糟糕透顶,然而,对于我来说,它却终究又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的。
我虽生性懒散,但这并不就意味着我是不思进取!恰恰相反,我对自己心中的志向,至今虽未实现却仍矢志不渝。
是的,人往往就是这么矛盾,虽然懒散是惯常的,但志向却也是真切而渴望着的。
是的,人生往往会充满太多的不确定性。在我二十岁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要成为一名无产阶级的工人。而在我大概十六七岁时,我的人生志向便只有两个方向。一是从戎,二是从文。其实偶尔也会冒出从政的念头来,但想想自己上的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高中,自己不过是穷苦农民的儿子,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也就一闪而过了。
之所以一度想要从戎,只是因为少年的心中有个英雄梦。遗憾的是,所谓少年意气,终究是敌不过现实的人情社会。
怀着某种惆怅的失落与遗憾,我最终只能是接受现实。然后才恍然明白,其实现实原本不就是残酷的么?只是你一直对它持有浪漫主义的态度,从而才产生了某种错觉或者误解。
过去从书本上认识的那个世界轰然倒塌了。随之而来的是世界观的刷新,以及人生观的调整,唯一仍欠缺的,则是方法论的切合实际……
从戎之路,有着太多无法抗拒的外力,从文之路,于我却是十分容易的。只要不过分奢求获得所谓的名利,那么,任谁也无法夺走我手中的笔,更是任谁也无法剥夺我表达的权利。当然了,我其实也想更多的别人,也能喜欢和肯定我的文学表达,而不是终究只感动得了自己。由此,我唯一要面对和战胜的,其实还是那个最初的,一直存在的敌人,即我自己。
如今的工作,时间跨度是空前的长,劳动所带来的成就感,却总没有莫名的挫败感更为强烈。我不是于连那样野心勃勃的人,我更喜欢的是淡泊,是陶渊明的种豆南山下,是魏晋风度的名士自我,是李杜文章的潇洒悲凉……
我从不曾讨厌过劳动,因为我本就是劳苦大众中的一介凡庸,但说实话,我对体力劳动,确实是不怎么擅长。我最擅长的,其实还是作文章做学问。
我不是面子上的文人,琴棋书画我只占了个棋,还必须要冒名顶替,而且也不特别精通。
对我来说,除过苦心于文学写作之外,研究历史学术,尤其是研究其规律,才是我真正擅长,同时也最热衷的事情。
由此而最为可悲的便是,我既无可能是陶渊明,更不可能是当世名士,甚至连李杜那般流放流浪的生活,我也是望尘莫及。
我出身寒门,便宣告了一切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不可能,也就越发痛苦。实现财务自由在别人似乎是极易办到的,于我却总是隔着万水千山。
西安的晚春啊,请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我才能真正的到人间感受你的温度,而不是只能在工厂的窗口目光悠悠。
而当有一天我逃离了这里,下一次再见你的时候,你是否不再浮躁,而我是否已经过上了提笔写尽天下的快哉生活?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是了。到时候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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