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长夜,竟夕起相思。"第一次知道这首诗,是一个明亮的少年写给我的。
他很帅,眼睛明亮,皮肤白皙,高个子,高冷。
我们是小学五年级的同桌,整整同桌了一个学期。同桌期间,我们几乎没有语言交流。
唯一还记得是“你的手超线了”,“你的书又超线了”然后狠狠地盯着我,一副誓死悍卫领土完整的样子。
后来我眼睛近视,被调到前排去了。偶尔往后望的时候,我总能感到那双冷冷的眼睛盯着我。我有些讨厌他这样的冷漠。
初中时,我和他不是一个班。我班在四楼,他班在一楼,在学校能遇上的几率几乎为零。
初三中,无意间听说我小学最好的朋友喜欢上了他,但是他没接受也没拒绝。
后来初中毕业,我以三分之差与师范失之交臂。有人建议我爸让我复读一年重考,我家没钱,我一赌气去了县里最好的职业高中。
无意间知道,他也没考好,但是他父母选择让他复读.听说他父母是做生意的,经济宽裕。
他家住在我去外婆家的必经之路的养路班附近。自从知道他家住在那里,每次去外婆家,路过他家时,我的眼睛总会不由自主地瞟几眼,每次都希望他能出现,但是他几乎没有出现过。
放月假回来,路过母校,他托人写了一封信给我。后来我想,那应该是情书,但是上面没有一个喜欢,更没有爱之类的字眼。
我是个慢热的人。我想那应该是普通的同学交往。我一直是一边怀疑,一边当成正常书信。
他在信上说,自从我毕业后,他到处找人打听我的情况,甚至还去我家找过我,可惜我不在家。
青春懵懂的我有点不明白,高冷的他打听我的情况,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喜欢吗,为什么书信上却又只字不提呢?
就这样,我在县城读职高,他在小镇复读,带着他父母的美好愿望。
因为我没有如愿去师范,别人也说职高风气不好,我卯足了劲要混出个名堂。在职高,我非常努力,同时我也越来越优秀。
我们一直保持书信往来。他会在信里告诉我他的学习情况,他说很怀念以前同桌的时光。他说那是一段很美好的记忆。
我每收到他这样的信,我总会问一次自己,他是不是喜欢我?但是信上为什么不说”我喜欢你“。
一年后,他没有满足父母的愿望,他又没考好,他去了县城的第二职业高中,是一所比我校还要差点的学校。
周末他来学校找我,当同学来宿舍告诉我,有个外校的男生找我,我猜应该是他。
我没有见他,因为我有点喜欢他了,但是他是否喜欢我,我不确定。这种不确定让我不想见他。
后来,他也来过两次,我同样没见。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他的信,”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长夜,竟夕起相思。“他说这是他写给我的诗,因为他知道我喜欢文学。
那时我知识有限,竟然不知道这是著名诗人张九龄写的《望月怀远》,这是作者离乡时,望月思念妻子而写的。
我抄下这首诗去问语文老师,老师给我讲了诗的作者,讲解了诗的意思。在那一刻,我对他所有的好感都消失了。
很多年以后,他通过QQ加上了我。我们偶尔会聊聊。
他说他经常去学校看我,都没有见到我,他想告诉我,他喜欢我。
我说,我也喜欢过你。
瞬间,他说,你别说下去了,你这么说,我会很激动!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告诉我,他知道我在学校非常优秀,我的避而不见可能是拒绝了他。
我说,你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我以为你只是把我当普通同学。他说,我一直以为你是知道的。
我高三时,他高二,他的同学也就是他现在的老婆向他表白,他接受了。他们感情一直很好,直到走入婚姻。
他说,但是心里总有些缺憾,总有一个角落有些秘密无处诉说,恰如青春里,那句话没有说出口的”我喜欢你“。
我没有说那首诗的事,因为青春期的孩子有点虚荣心是能够理解的。
我们一直断断续续地保持联系,聊生活的琐碎,聊工作的艰辛,聊学生时代的温暖。
他说他和爱人在广州经营一家皮具加工厂,很忙很累。和爱人也慢慢少了交流。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这份没有说出口的情感会一直让我觉得温暖。
年初,我身体不好,他一直对我嘘寒问暖的,我感觉在情感上,我慢慢地有点依恋他的关心。
甚至一次次幻想,如果当初他说出了口,如果当初他来学校看我,我去见了他,如果我勇敢点,告诉了他,我也喜欢他,我们现在是不是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我看他朋友圈,知道他代理了一款治疗眼疾的产品。他没说,我也没问。
突然有一天,他问我,你原来做微商做得那么好,下面的团队是不是很多人?
我说,还好吧,但是我现在没有做了,大家也各忙各的了,少有联系。
能不能把你的团队成员介绍给我,让她们加入我的团队,我带领她们赚钱。
当年明亮的少年,第一次这么自信地跟我对话。但是这样的方式是不是有点不妥。
他开始跟我大谈他加盟的公司,他代理的产品,也不管我是否有兴趣想听。
我一直想问问他还记得那首诗吗,经常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但是那天,实在没忍住,我问,你还记得当初你写给我的那首诗吗?
他问什么诗,我告诉他,”海上升明月,……“
他说他完全不记得写过这样一首诗。
瞬间,那个明亮的少年在我的心里渐渐远去,渐渐模糊……
他还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把公司简介,产品介绍和产品图片一股脑发给了我,不管我是否愿意。
过了好一阵,我发了一句话:我这会有点事,一会空了我看看……
“思念如马,自别离,未停蹄。”
遗憾如风,自开始,无结期。
在爱情里,要对人性保持起码的敬畏,千万不要以为自己多么独特----众生皆苦,谁也不是草莓味儿的。
前段时间在某公众号上看到这样一句话,用在这里特别适合,“我老早就坚信,世间很少有真正盛大的爱,盛大的都是利益。”
山高水阔,祝愿顺遂安好。海上升明月,从此无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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