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去看了《寻梦环游记》。看到激动处,眼泪夺眶而出,我咧着嘴,强自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但在那一瞬间,突如其来的记忆和情绪如雪崩一般将我淹没,我想对把我从小带大的奶奶说,我记得你,永远也不会忘记你。
过去我们常说,愿生者节哀,死者安息。看过电影后,我无比希望你离去后也进入了那样一个世界,不是安息,而是依旧快乐地和家人生活在一起。你不再是为全家辛勤忙碌的那个老人,不再需要挂念儿子的身体、孙子的学习。
你在那里,能和自己的父母团聚。哪怕你的头发早就雪白,牙齿早已脱落,你仍然是他们心爱的闺女,还可以在他们的怀抱里撒娇。
只需,我们记得你。
是啊,我怎么会忘了你。我从小吃你做的饭,听你讲的故事,你每次玩纸牌赢钱了总会给我买两毛钱一根的雪花冰棍……闲来无事,你也会给我讲你小时候的故事。你十几岁就嫁给了爷爷,这是两个地主家庭的结合,嫁妆丰厚,迎亲热闹。你是地主家的少奶奶,家里是几进的庭院,晚上还有扛枪的护院在岗楼上警戒。我第一次见到桂圆干的时候,你告诉我以前都会让丫鬟拿红枣和桂圆干一起放到锅里隔水蒸着吃,因为少奶奶是不用干活的。后来,爷爷早逝,我不敢想象你用裹过的小脚走过了多少路,才撑起了整个家。
我上大学以后,很少回家了。每次回来,都要和你聊天,给你戴我的墨镜,咱俩一起自拍,这些美好的画面怎么会忘。2009年我大学毕业那年的暑假,每天傍晚咱们都要到小区楼下坐一坐,你年纪大了,怕风,长衣长裤,害我每次都要喷好多驱蚊花露水。我妈6点左右准点到小区门口,你远远地看到,脸上的皱纹便乐得舒展开,拐杖在地上顿两下,“回来啦?”“回来了,娘”——你们是我见过最和谐的一对婆媳。
我考上研究生了,我交女朋友了,我要结婚了,这些人生大事,我都要第一时间和你说,然而你的记忆却日渐消散。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我真怕你把我忘了。你有时会把我当成我爸,你最疼爱的小儿子。更多时候,你记得我的名字,甚至记得你孙子要娶媳妇了,她叫王飞。
你终是没有看到我的婚礼,这是我无法弥补的遗憾。
对你的思念,就像草丛中的蒲公英,平时我看不到它们,可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便漫天飞扬。时至今日,你离去已经三年多,我仍时常梦见你,有时是在老家的老院子,有时是在镇上的堂屋里。有时我搀扶着你的胳膊,有时,我歪头靠在你的肩膀上。有一次,我竟梦到你一袭旗袍,站在三进的大宅里,头顶的石榴压弯了枝条,一如当年你描述的青春年少,风华正盛。
奶奶,我记得你。以后,我也会把你的故事讲给我的孩子听。
而现在,我只希望你依偎着你的父母,幸福快乐。只需,偶尔造访一下我的梦,告诉我,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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