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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认识平明的时候,平明正凭自己娴熟高超的斗地主牌艺意气风发、如鱼得水地混迹于电梯厂附近的各家牌场。
他俩似乎很投脾气。平明中等个,穿一件白色衬衫,没事的时候脸上总挂着一种如轻风般淡淡的笑容,金戈请他喝酒,他则在端杯换盏的过程中,温和耐心地向他讲述斗地主的一些关键性技巧,如怎么判断地主是否有2没2,什么时候是开炸的火候等等,两人在春风月下边喝边聊天,都很惬意地享受着人生的快乐时光。
金戈是从商海满载而归,收获了金钱,收获了美貌夫人;平明则是悠哉地上着小班,喝着小酒,一个人两份收入,如神仙一般的快活。
平明每月把自己上班的工资存起来,家里的日常花销,包括和自己的狐朋狗友们一起的吃喝用度,都是用他在牌桌上斗地主赢来的钱支付的就连他的妻子小琴也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和她的闺蜜、麻将牌友们不无得意地炫耀:我们家平明斗地主赢的钱就够我家化了,每个星期或两三天,平明就会自豪地带上小琴和女儿若若到小区附近的餐馆,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美滋滋地吃上一顿。
他们是酒中好友,也是人间神仙。
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平明在心中对那段洒满阳光的生活充满了留恋和回忆,但也常常在遗憾中这样叹息道。平日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回到家吃饭,吃过晚饭后在风清月朗的夜晚去打牌赢钱,不时地和牌场场主或弟兄们嘻嘻哈哈、开心怡得地喝个小酒,在醉醺醺中进入梦乡,待第二天太阳欣欣然把它那细如丝丝的阳光透进屋里的时候再懵懵地醒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呵,新的一天开始了!
是呀,人生每天醒来的时候,如果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健康的活着,快乐地面对着欣然的太阳,那是世界上多么幸福的事情!
但什么时候发生了逆转,以至于现在这般终日惶惶如丧家犬一般?
好像是从诺敏那儿斗地主开始吧,从从此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而一发不可收拾!诺敏诺敏,他在心里念叨着,每至夜阑人静、从惊悚的噩梦中醒来的时候,多半与这个名字有关。这个可恶、倒霉的女人,他在心里不止骂她了一千遍,不,甚至一万遍更多!但和朋友们聊天每谈至此的时候,他又不得不说,这不怨诺敏,真的不怨诺敏,怨我自己!每当牌友们对此质疑、怀疑那几天牌局的时候,平明总这样看似诚恳漠然地解释,其实内心又何其纠结、痛苦!
在内心深处他也总恍惚地、无数次地这样疑问:那几天的牌局真的没有问题吗?但随之另一个问题也渣草一般从心底泛了上来: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诺敏会设那样的局吗?每念及此,诺敏就大腹便便、半笑不笑地站在面前,像男人一样挺着个将军肚,听到平明这样质问他,先是鸡蛋般的双眼流露出吃惊的神色,接着又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解释道:“明哥,我们都是一个厂的,我会坑你?况且老别也是我们厂的,一直是你们四个在玩!”诺敏骑在自行车上,脚尖点着地,略带委屈而推心置腹的样子使平明打消了一切纠结和疑虑,只怪自己命运不济。
就是那五天,或者是六天,平明已记不清楚了,平明整整输了五万多,他自己也懵了,当他从诺敏家出来的时候,他耷拉着双眼——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在明晃晃的太阳下,他逃跑似地回到了家中,一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当时诺敏家才开了个家庭牌场——在现在,这样的家庭牌场几乎每个小区都有。诺敏当时往车间给他打电话——诺敏是电梯厂的家属,两人也只是见面认识。诚恳地邀请平明到她家斗地主——那时平明在厂区附近斗地主已闻名遐迩,因而在他的麾下已靡集了不少狐朋狗友,约到了平明,就随之拉过来了一帮牌友。但平明却非常淡漠,在电话中他给诺敏说不去,不是不给面子,而是听说诺敏那儿玩的大,起底是一百元,一下午输赢至少四五千,他真诚地表示着歉意:“我没有恁多钱。”诺敏听完了他的说辞,略略沉默了一下,便说道:“你过来吧,我给你提供本金,输了算我的,赢了咱两三七开,咋样?”
也就是说,平明肯定输不了钱,只不过赢的时候少落一些。但即使少落一些,也比他平时要赢得多,因为平明和牌友们玩的是二十起底 相差甚大。
这个世界诱惑很多也很大,魔鬼往往就是这样披着美丽诱人的外装把人拉入深渊的,面对如此丰厚的条件,平明岂不动心?于是稍加思索,心灵的和弦便唱响了,说道:“我过去试试吧。”
。 最初的五天比较顺利,平明一如往常五天赢了两万二,按照约定诺敏落一万七,平明落五千,而当第六天下午平明又到牌场、诺敏给他取钱时,平明轻松地笑了,说不要,自己带的有。诺敏明白了,平明要自己开炉灶了。诺敏笑笑自然也没意见,本来喊平明过来就是为了给牌场增加人气。
自此平明开始了他的厄运之旅。
当天下午平明又赢了四千,在一片不绝于耳地恭维奉承中平明请诺敏牌和友们吃了一顿,在醉醺醺豪兴未减的酒后,四位牌友又连开夜场,但这一夜很不幸,到第二天清晨晨曦微露、诺敏起来做早饭的时候,平明不仅把下午赢得四千元全部输了进去,而且自己又输了本金五千元。
如果平明就此止损,他以后的人生应该还是一片坦途,但它并不为然,他把那天夜里输钱的原因归结于酒醉,脑子失去了控制,而影响了正常发挥——实际上,这是大多数赌徒的共性心里,总是把输钱归结于偶然的得失,也总寄希望于在下一次的牌桌上能幡然翻盘。于是在早晨牌局结束后,他上午也不去上班了,向车间请了假,回到家倒头便酣然大睡以养精蓄锐。吃过午饭,便信心满怀地到了牌场,,应该说平明下午发挥的还不错,赢了三千。若果就此见好就收,平明就可以说是一位智者,但遗憾的是平明就是一位赌徒,高超的斗地主的水平蒙蔽了他的双眼,他自信满满地认为在这个四尺见方的战场上,他能俯瞰一切、统筹全局,于是在下午牌局结束的时候,他主动和那三位牌友约好,吃过晚饭再开牌局。
赌徒往往贪得无厌,输了要捞,赢了嫌少,这就是赌徒万劫不复的根本原因——接着在以后的日子中,平明的牌运开始了一种奇怪之旅:大输不断,小赢偶然——他的心态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蜕变,变得有些恐惧急躁而又失去了正常牌路的思维和判断,有时屏气而小心翼翼,有时却狂妄孤注一掷,结果赢了一两千,输了七八千。
在连续五六天中,他不断地杀猪似地嚎叫:“诺敏,接五千!”、“诺敏,再借五千!”每借一次诺敏便让他写下借条、签上字并按上指印,在昏天黑地中他都不知道借了多少,当他再一次哑着嗓音、满脸憔悴地再一次向诺敏借钱的时候,诺敏悄悄地告诉他:“家里没有这么多现金了,待去银行取。”并同情而小心翼翼地提醒他:“是不是歇歇,清醒一下头脑再来?”
这时他才看了看他的借条,算了算他这几天输的金额,竟已有五万多元!他几乎不敢相信,几乎是从诺敏手里抢过了借条,又重新核对了一遍,但没错!
对此不少有人困惑,在赌局中既然你输我输他也输,应该有赢家呀,其实不然,浮财往往来得快但也去得快,赌桌上的钱最后通过这几个渠道分流了:牌场场主如诺敏,雷打不动,不论谁输谁赢,他都要抽500元的头钱——美其名曰茶水费;其次,赢的人要请客,吃饭、喝酒或唱歌、跳舞以至于招妓嫖娼!
肮脏的臭水坑流出的永远是臭水,赌近盗、奸近杀,千古不变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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