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溢满水痕,灰白的一片。行程轻微的颠簸让人睡意朦胧,电台广播传出的歌声也湿漉漉般滑腻。
途经东兴,防城港,北海市,阴雨天似乎已经蔓延到了整个广西省南边地区。南方的沿海居民在春季也总是与海天两水相依,但我并不认为这是坏天气。
对事物的看法,有主观的差异性存在。世界才会充满惊喜。
有人喜欢晒太阳,也会有人喜欢淋雨
阴雨连绵的天气具有一种让人半死不活的颓废美感,就像宿醉后醒来,发现已经是凌晨三点....于是点烟,煮面。
背着潮湿的琴箱,弹走指尖的烟蒂。带着隔夜可乐一般的有气无力的身体,晃荡地登上末班渡轮的船梯。
甲板上迎来的海风又...再次把我吹到海岛无限的梦里
有人初次相聚,在饭店侃言不休天下大势,落在酒店房间高歌别人写的情诗
有人赤裸拥抱,相互交谈含糊不清的言语,炽热而短暂的欢愉
有人喝得像是一条冒泡的鱼,用胃袋将呕吐物带上飞往杭州的早班机
有人闯入他们的记忆,留下一道终将破碎的影子....直到航班的到站广播响起,萧山机场的轮廓在机翼下方缓缓浮现,一切又变得那么真实。
直到视网膜中映射出西湖长堤伞影绰绰,与尼古丁一齐过肺的灰白雾泽。
直到蒙蒙山水在漱漱声中沉默躺着,男人们嘴唇微动吸吮着指间的缝隙,缓缓吐出春末的江南烟雨。
直到良夜已至,便像个孩子一样在黑夜中疯狂寻找金黄小麦汁,精酿酒馆溢出的爵士放克。鼓点在脚下延伸,仿佛穿透了夜晚每个角落。摇摇晃晃的街道,像是这城市柔软的fowl。
直到疲惫最终让我陷进旅馆柔软的床垫。但好几个“今天”就突然像我的青春期一样莫名其妙就死了。
醒来时在床头摸索或许还剩几根的烟盒。但火机昨晚已经被顺走,挂钟的时针已经走到日落。下楼退房去吃附近的沙县,顺便上了前往南京的列车。
南京不远,复兴号的子弹头列车咻的几下就到了
许久未晴的天终于在南京放晴。
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也真的许久未见了,一辆可怜的小电驴载重三百多斤在慢吞吞地腾挪,沿路陌生的街道景象缓缓错落而过,坐在电瓶车后座,那些死去的记忆开始疯狂攻击我。
很多景象开始在脑海中慢慢浮现,开始清晰着
有太多事情被遗忘冷落在内心尘封记忆的小盒,打开它的钥匙仿佛就散布在世界各个角落....图书馆里的游客随笔,....北海咖啡厅里的一首俗落情歌。
亦或是紫金山那顶朝阳。它与山顶冷风相伴刺穿了我如今人生中的种种虚妄。映照出回头上山路,那些恶心扭曲的欲望。
下山迷路,因为干他娘的高德地图持续为您导航,又爬上隔壁的头陀岭。二十多公里的山路让人无比绝望,肠子饿得抽搐打结,一夜无眠的双眼布满血丝,伤过的右腿膝盖轻微的嘎吱做响,拖着沉重的躯体,我们在林雾中喘着粗气艰行,风刮鸡鸡甩,人死鸟朝天,.....麻木又疯狂。
回到市区后的那碗鸭血粉丝汤简直香到让人忘记家乡。
深夜的燕子矶就是静谧的长江堤岸,二锅头配巴赫,蚊子叮两口都得晕头转向。
高歌....高歌..
货轮的黑影冲破着江水里的月亮
高歌...高歌...
酒驾共享单车漂移
穿行迈皋桥,入晓庄
他像是握着大绿棒子的堂吉诃德,挥舞着电子烟进攻生活的苦涩
推杯换盏痴语尔尔,不惧前程只迎醉夜长风
颤抖吧,仿佛整个世界都响起贝多芬的悲怆
“老子要环游世界...老子要当海口啤酒王....”
那些青春期疯狂幼稚的想法,似乎在这夜里又昙花一现。但那张17岁消瘦的背影在三叶西路已经浑浊得像我爷爷吐的那口老痰。
几日的精神亢奋占据了脑子,身体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不知倦意。但快乐的时光总是会像拉稀一样喷礴而去....
直到 K91号开往深圳的长途列车长笛轰鸣声钻进了我的耳膜。
此时哀愁无力的思绪,终是像视线中那股浓烟一般汹涌滚来...但此行不知此行该称之为回去,还是离开 。
突然想起防城港金沙海滩涨潮时的那些海浪,它们怒不可遏地冲向海岸,却又被返潮裹挟着退却海洋。
想起在栖霞区的出租屋里疯狂喝酒,跳舞。面红耳赤地谈论哲学,音乐。我们思想似乎变得越发独立,自我,极端,我们仿佛变成现代价值观中的糟粕。
山峦和树木的黑色在倒退着,有形色各异的乘客在用方言谈论着什么。同一间软卧车厢的大哥鼾声震天,我躺在19号下铺无限想念杭州旅馆的床垫。
过量的咖啡因摄入让胸口发闷,脑袋晕沉
22小时的车程已经过半,我去车厢走道和一个大爷要了根烟。一直在摇晃咳嗽着,烟雾弥漫上了他枯槁的脸。此夜亦是无眠
高歌,高歌....
在小岛的角落,看晚霞飞过
太阳不愿降落,它是否和我一样没有选择
高歌,高歌....
你曾是个沉默的年轻人
也曾向往平静的生活,可你头顶总像有朵乌云
如影随形,无法闪躲。
领导发来信息通知上班日期,明明很讨厌工作,但还得应承着。自圆其说的借口是“生存”,当然这无须多费口舌,就可以让别人认为我做得没错。
尽管我是一个复杂的矛盾体,渴望冲破枷锁获得无限的同时,也会换上制服躲在某个角落默不作声地遵守规则。然后费劲心思去寻找一些能自圆其说的借口。浪费人生绝大多数的生命,向别人证明自己做的某些事情都没错
列车广播.... 即将到达深圳北站
我对着车窗,用那个骂我是狗男人的姑娘送的电动剃须刀,修理着杂乱的脸庞
或许我的狗屁爱情和那些醉生,梦爱死不死的日子已经告了一个段落。
深圳这傻逼天气,热得让人心生戾气。但明天再滚回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香港吧,总感觉还有些事没干完,一种似有似无的缥缈遗憾。
夜晚,躺在特价酒店的榻榻米上,空调的噪音像火车车厢上的老头们在絮絮叨叨。被褥与身体撕磨让人产生些许愉悦的轻痒,半梦半醒间我仿佛听到咔嚓的开门声...
我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行李,还在地上。
........
哦,可能是我那顽皮的灵魂,它不知道又悄悄出门去了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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