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光

Background:青梅竹马-陈含秋

背光

  那声音说：“时间和晚钟埋葬了白天，乌云卷走了太阳。向日葵会转向我们吗？”

                                            ——艾略特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便每天独自乘公交车上下班，独自等车，独自坐在车上，独自看着流逝过去的风景。风掸着伤疼，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热气渗透到每一个细胞里，蒸发了水分蒸发了眼泪蒸发了安宁等一切可蒸发的东西。

  我未曾哭过。

  不知是何时开始，“独自”便成了习惯。我也不清楚这样的转变着，是将我变得大义凌然，还是变得怯怯和猥诺。

   

  晨光熹微中，放不下与时间的仇恨，依然拖沓着脚步，准点上了班车。说起来确实是卑劣和不羁的，想要得到更多，哪怕是一些伤痛也好，能够将自己与这个世界稍微进行区分的标志。而现实却总在背光中挣扎抓狂，生活腐蚀着平日里碌碌的我，只等着最后如同发作的瘾一般末日来临。

  车上，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不出意料的近似邪乎的空荡感，还是令我畏首畏尾得坐入角落旮旯处。身子一半迎着阳光，另一半还在阴影里。

   

  我撂下就刚才被风吹到发梢上的沙砾，极细极细的颗粒落入我的掌心，接着再被风吹走，那些离开湿润土地的土壤，便可以像它们一样在风里被吹干、被吹硬。然后傲慢地飞在所有它们能去的地方，纵然是独自到了凄神寒骨的角落，也不曾显得仓皇。

  纵然是被奚落，纵然是字字珠玑，也依旧能够装出一副知晓大义、宁为玉碎的样子，然后卷土重来。

 

  郊外租的房子，公交车突突突开过大片杂草丛生的荒野，开过有气味的河，开过泥泞的路。我望着你离开后的港口，在它远处的天空露出着饭店霓虹灯牌。

  往前是滚烫的路和稀疏的树。

  往前是灰尘飞扬的环线路。

  往前是公交车站。有人举着阳伞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往前是十字路口。

  往前是一小片无人的广场。花奄奄的开在路旁，我曾经在那里一站便是一个小时。

  往前是……

  一路下去，被融化分解，犹如慢慢失去了自己的轮廓，席卷来心脏，在被外人注意到以前，已经没有了身影。最后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一路下去，直到遇见世界末日的绿色海水。而真正的自己，消失在更平凡的痛苦之中。

   

  我缓缓放下撂在半空中的左手，尽量使自己的动作不显得突兀。我想更洒脱一些，阳光映射在半边脸上，让这不染尘世的光冲泄掉我的流俗，仿若崭新的能抵抗世俗的坚硬驱壳破茧而出，正用锋利的姿势向世界宣泄力量。

  七月中的天炎热得要命。地表上空气烫皱了一切的轮廓。世界像被太妃糖粘住的牙齿。我想起空荡荡的街口二人，想起那些青春的事，带着回忆后的不堪，犹如魔法破解，只是一块小小的碎石。让人世间的感情跟着青春一起肤浅下去，肤浅得触手可及，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以梦为马，待酒趁年华

  勇敢一点

  因为每个人都在与人生苦战

  其实生活很好，就差你给自己一个微笑。门口的石榴树又结了好多果子，我养的龟龟也长大了，每天懒洋洋得躺在阳台的小窗边上。你还在远方寻那朵不凋零的花，啊还有那首藏头诗是写给你的话。我还是那个时常听着情歌就流泪的姑娘，没有烟也不要酒。

   

  你好，是我们故事的开始。

  你要好好的，是我们故事的结局。

  成熟，可能就是如此。习惯了任何人的忽冷忽热、喜怒无常，看淡了所有人的渐行渐远。不是心变老，而是繁华过后的淡定。

   

  走出这些林林总总蕴积已久的压抑，我走出了最后座，走出了阴影里，走出了闷浊的公交车。然后大步走进这涓涓细水似的流光溢彩中，亦是想令自己不再忧心忡忡，亦是想与它同归于尽。

 

微热的光，微凉的空气。

希望七月的风，吹走所有人的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