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卖日落

街头人来人往，每个面无表情的人脸上都带着一股无法忽略的疲倦。此刻的他们可能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疾行的脚步要去往何方，他们变成了上了链条的木偶人。知道行走，却不知道思考。

他今天难得准点下班，本想着好好回家休息，却被妻子一个电话改变了轨迹。

“买点新鲜菜回来，小毛要吃。”

小毛是两人的孩子，三岁，男孩，很调皮！

休息的权力被剥夺，烦躁冲淡了喜悦。加快脚步，心却更沉重。

要吃新鲜菜就得去集市买，超市里的菜，妻子总嫌弃不新鲜。此刻是买菜的高峰期，他一身西装和这熙熙攘攘的菜市场格格不入。但，和这菜市场格格不入的，不止他一个。

那是一个穿着老式布衣的老头，头发花白，精神却不错。他腰间别着老式的烟杆子，全神贯注的看着远方。

老头的衣着打扮符合菜市场，但是他的行为举止却不符合。他占据了一个摊位，但摊位上空空如也。他周围的小商贩恨不得生出六只手来拉住过往的行人，两相对比，老头实在是个怪类。

这样怪类很难不吸引他的注意，本来只是暗自揣测这老头葫芦里卖什么药，结果老头就回头了，看着他，嘴角裂开，露出一口被烟熏黑的牙，手热情的摇摆，招呼他过去。

不由自主的，他来到了老头面前。

“你我是有缘人，今天我便宜卖给你好了。”老头说话神神叨叨，他有些不明白。

“十块钱！”老头提了一个数字，后来又低头想了一下，“既然这么有缘，三块钱好了，我一顿得吃三个馒头呢。”

他看着老头空空的摊位，不知道他打算卖什么给他。

“怎么还犹豫呢。”

“你得告诉我你卖什么啊。”他有些不满，这老头莫不是在耍人。

“总归是有东西卖给你，三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老头说的笃信，他心里想想也是，三块钱就算被骗了也没有关系。

他利落的掏出包里的三个钢蹦，现在好多地方没办法找零，纸币一般很难用出去了。

老头接过钱拍拍他的肩膀，叫他回头看。

他有些疑惑，但也照做了。结果转头过去只看见如火的夕阳。他有些不解，回头想要问一问，结果回头一看，老头不见了！

“你这小年轻，真是实诚。”隔壁摊位的大妈送走了一位顾客，立马凑上来，“这老头常在这里骗人，每次都神神叨叨的，说自己在这里贩卖日落，叫别人给他钱，可惜骗的又少，受骗的又是年轻人，几乎没人和他计较。你啊，算是他的第七十八个‘客人’！”

那女人嗓门大，说的周围的人全部听见，哄堂大笑。他薄薄的脸皮上浮起一阵红晕，随便找了个摊位，买了点菜，急匆匆往家走。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低头，边走边在心里咒骂那个让他丢脸的老头。谁知道，骂得太专心，一不小心，撞上了别人的玻璃门。他抬起头，正要抱怨，却被那副日落图吸引了。

刚刚还火的热烈的晚霞，现在像是收敛了自己暴脾气的大姑娘，酝酿出同样惹眼但不刺激的橙黄色。那一团团簇拥在光源附近的白云也被染成了温暖的颜色，这些光线无私的投射到地面上，无论是建筑还是人群，他们身上都渡上了一层暖暖的光。

“先生，你没事吧。”店主人跑出来，这是一个小姑娘，手上拿着修剪一半的玫瑰花。她满含歉意，而他却闻到了玫瑰的香味，他想，妻子应该会喜欢。

“我没事，麻烦你帮我把这一支花包起来。”

就这样，这个左手拿菜，右手拿花的男人，就这样把日落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