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娜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希月。
她正偏头，眼睛无焦距地看着外边的车辆，眸里再无半点星光，像是一颗缺水的树，失去了生机。
莲娜记得几年前，刚毕业的希月朝气蓬勃，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站在安检口，挥挥手上的机票，没心没肺地冲着她笑道：“莲娜，我出去玩玩，一年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再一起闯江湖”
那时的希月，全身洋溢着自信的光彩，一双狡黠的大眼睛装满了星光，她有着南方女孩特有的甜美笑容和高挑苗条的身材，简简单单的白t加牛仔裤掩不住她的灵气。
短短不过几年，她回来了，变得成熟有女人味了，却失去了笑容与昔日的灵动。
如果没有那件事，该多好啊！莲娜想。
“这次不走了吧？”
“要走，回来休息几天就走”
“有什么计划吗？”
希月抿紧嘴，垂下双眼，盯着鞋尖，在莲娜都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才轻轻道“我想去趟大连”
“为了他？”
“去避暑”希月敷衍道。
“快要十月的天了，你去壁哪门子暑？”莲娜冷笑了一下“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希月低头不语，权当默认了。
“月牙，别等了，他不会再回来了，这两年你一直在等他，也该够了！或许、或许他都有女。。。”朋友了。
莲娜看了她一眼，最后三个字，终究是没忍心说出口。
“别再折磨自己了，好吗？”这样的希月让她觉得心疼。
希月低着头，左手握紧右手，似乎在竭力抑制着什么，半响才哑着嗓子道“你说要怎么不爱呢？娜娜，我已经。。。习惯了爱他，要怎样才能不爱呢？”
莲娜叹了口气，终究不再说什么。
一直以来，她说也说过了，骂也不知骂了多少回了，可希月就是听不进去。
起先说她时，她还会为对方辩解，说他有多好多好，将所有的错全揽在自己身上，后面说她的次数多了，便只是这么一副模样，却还是倔强地等下去。
莲娜虽然恨铁不成钢，对她却始终无可奈何，也只得由着她去了。
车开了一个小时终于到家了，莲娜把希月的行李搬到门口就走了，家里这会也没人在，不知道去哪了。
希月把行李拖进房后，呈大字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才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用得发旧了的玫红色浴巾和一套换洗衣物，随手打开电视。
电视机里传来莫文蔚有些磁性的歌声唱道：
当你老了 头发白了 睡意昏沉
当你老了 走不动了
炉火旁打盹 回忆青春
多少人曾爱你 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 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 虔诚的灵魂
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当你老了 眼眉低垂 灯火昏黄不定
风吹过来 你的消息 这就是我心里的歌
多少人曾爱你 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 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 虔诚的灵魂
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
希月怔愣了一秒，抱紧手中的浴巾，用力嗅了一下。
这条浴巾是她和赵旭交往没多久一起逛街时他买的，已经被她用旧了，她却舍不得扔，她觉得隐约中还有他的味道。
走进浴室，拧开花洒，水花瞬间喷洒出来，打湿淋湿了她的身体，她边洗边跟着音乐轻轻哼着，哼着哼着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她无力地蹲在地上，抱紧双膝，任由水花打在背上，脸上分不清是自来水还是泪水。
这首歌曾经是他和她很喜欢的歌，也是赵旭教她的歌。
赵旭弹了一首好吉他，希月看着眼馋，便抱着她的尤克里里跑去缠着他，要他教。
可是希月实在没什么音乐天赋，弹起来笨手笨脚的，别的曲子练了几次也都不在调上，也就只有《当你老了》这首歌没什么大技术含量的曲目能勉强弹下去。
赵旭就不同了，天生的音乐天赋，拿起吉他谱练两遍就能弹得很好，所以往往教到最后，都是赵旭受不了她的魔音，以示范为由，把尤克里里骗过去自弹自唱起来。
希月是他的迷妹，每次他弹吉他时，希月都乖乖地坐在地上满脸幸福地看着他，她很骄傲，觉得自己的男人双手灵敏地弹着吉他，低沉着嗓音在哼唱时的样子简直帅到没天理了。
希月抹了一把脸，站起身来失神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过了这么久了，只要是跟他有关的事情，还是会牵痛她的心。
客厅里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希月赶紧穿上衣服出去，这个点爸妈应该还在上班，她怕遭小偷了。
“月牙？”希母惊喜地走到她面前，拽着她的胳膊左瞧右看“来让我看看，瘦了！是不是在外面又不好好照顾自己不好好吃饭了？”
“妈！”希月无奈道“我一天三顿正常吃着呢，一般人都没我胃口大！”
“要这样就好了，都瘦的跟那竹竿一样，吃再多又什么用？”
“那我也是根贴心的竹竿呀”希月俏皮地撒娇道。
“就你会贫”希母噗嗤一笑“你这孩子，怎么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说一声呢？我和你爸好买点好吃的做给你吃啊”
“我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希月抱着希母的胳膊撒娇道“再说了，我要是提前说的话，你和爸不得忙翻了？”
“就我宝贝女儿最贴心”希母开心地拍了拍她的头，柔声道“累了吧？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回房睡会吧”
希月乖巧地点点头，转身回房，关上门的瞬间隐隐还听到希母打电话的声音“老李啊，我今天要请一下午的假。。。对。。。。我闺女回来了。。。”
希月靠着门听了一会，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刚刚因他而引起的失落感也消失一空了。
不知是到家的缘故还是是真的太累了，希月没再梦到他，没了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希月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睡得太久了，嗓子有些干哑，她迷迷糊糊地下地，脚底下传来冰凉的触感，她才意识到自己光着脚。
想了想，她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双袜子穿上才出门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一杯水灌下来人也清醒了不少，希月这才发现桌子上摆了好几道菜，都是她喜欢的菜式。
希母还在厨房忙活，听到动静便探出头道“醒啦？然后收拾一下准备吃饭了，你爸和你哥应该也要回来了。”
“奶奶呢？”希月环顾了一下四周，没发现那个慈祥的身影。
“你奶奶这两天去你二姑家了，要是知道你回来了，肯定很开心的马上就回来了。”
正说着门便开了，希父和她哥哥希泽一人拎着一个大袋子进来。
“丫头，给你买了些水果，都是你爱吃的”希父晃了晃手中的袋子。
“也就你回来才有这待遇啦，我可是没这么好的福气的啊”希泽在一旁酸酸地。
“臭小子，尽会跟你妹妹吃醋，平时好吃的也没给你少做，也没见你吃多少，怎么你妹妹一回来就馋了？就知道欺负你妹妹了”希母便笑骂，边端上一盘糖醋排骨。
希月哈哈大笑“可不是嘛，就知道吃老妈的醋了！哥，你妹妹我还没嫁出去，你就这么酸，要是我嫁出去了，那可不是连门都不让我进了？”
希泽嘿嘿道“怎么会呢？都说嫁出去的女儿 泼出去的水，我希泽的妹妹怎么着也得是可回收的啊”
可回收的。。。
希月。。。
“行了行了，你俩兄妹，一见面就贫，赶紧坐下来吃饭吧”
希月难得回来一趟，希母心疼女儿在外辛苦，也不管希月吃得下吃不下，一个劲儿地往她碗里夹。
希月苦着脸看着面前的这座小山，求助地看向希父和希泽，希父轻咳了一声，假装看不到，希泽则幸灾乐祸趁机落井下石“月牙呀，这可全是老妈对你的爱呢，你可要吃得干干净净哦”
没良心的老哥，希月在心里腹诽一通，双眼咕噜一转，甜甜地冲着希泽一笑“那是当然的啦，我一定会吃得一干二净的，不过老哥啊，你最近怎么好像瘦了呢？”
希泽只暗道不好，果不其然，希母立马改变目标，开始往他碗里夹菜，不消一会，他的碗里也堆成了一座小山。
希泽无语望天：记仇的丫头。
“月牙，这次回来会多呆几天吧”希父一脸希翼地看着她。
希月不忍心地低下头扒了口饭，含含糊糊道：“只呆个三四天”
“这么短”希父愣了下。
“嗯，有事，要去趟大连”
“这样啊，那办事情重要，先忙”希父的声音中有些隐隐地失落，但却没想那么多。
倒是一直在布菜的希母手一顿，意义不明地看了眼希月。
希月不敢抬头对着母亲的目光，只心虚地低头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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