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听朗读者,一对四川夫妻背后的故事令人心折。男子为花费十年时间为妻子种成千亩鲜花山谷,仿若仙境。而其中最动人繁复的花朵,则是此时节川地的特色植物——蜀葵,花开蔓延天际,灿若云霞。
瓦房,拱桥,河流,一溪山川,数朵白云,蔚蓝天空下蝴蝶绕飞蜀葵花海,清风袭来。千年前北宋词人陆游想必亦是忽逢这样清朗柔美的乡野美景,才会不禁吟道:“翩翩蝴蝶成双过,两两蝴蝶相背开”吧。
蜀葵是锦葵科植物,十二月令花中七月令的花主,在乡间房前屋后会有很多。想必是陪伴很多人成长的花朵,泼辣又不骄矜,很容易长成一片。有些地方习惯叫它端午花。在五月之后逐渐开放,或者花饼花,花开似大饼。又名一丈红,却不是本宫赐你一丈红的那种,而是花朵两两相背,开成一段丈许红绸,很是惹眼。
蜀葵其实不是很讨人喜欢的花朵,因为太多和普通,一些人家会嫌弃不够清爽,用镰刀割了它,但第二年还是会长出许多,就是这样稀松平常却又倔强的花,开花却是很好看的,花朵锦绣繁多,有几分牡丹的风韵,所以才会被写到:“能供牡丹争几许,得人嫌处只缘多。”
若与其他花比起来,蜀葵好似没有特点。虽形似牡丹却无其雍容华贵,有菊花的缤纷却无其凌霜傲气。便是栀子茉莉,也因着一抹幽香,别有佳韵。偏偏蜀葵是什么都不够出色,也不是什么山野稀珍,需要特别照顾。平凡朴素,只需要一点土地和阳光,便能顽强生长。但也没有什么不好,光彩的事物太过耀眼,容易让人心惊,担心失去。反倒是这样稀松平常的植物,一直陪伴在身边,让人安心。便如那对平凡夫妻的长久相守,不是不令人艳羡的。
蜀葵因最早种在蜀地得名,是蜀地的故乡之花。现在却是有些“乐不思蜀”,各地有之。似旧时王谢飞燕,落人到寻常百姓家中,因此也入乡随俗有了许多乳名,大麦熟、节节高、寿其花、斗篷花…名称俗气却倍感亲切,任谁见了都可以一亲芳泽。似有乡野遗风,敦实厚朴,从不是那种第一眼就惊艳的植物,而是相处久了,不察觉它的存在,但没有它却会觉得少了什么。
但在古代,蜀葵却是王孙贵胄,文人墨客喜爱的植物。在两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逐渐被皇家庭院、府邸园林青睐,备受恩宠。诗经《尔雅》中谓之戎葵,而在汉代上林苑中,那位“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李夫人,仙逝后便被当做蜀葵花神,因着它们有着相同的艳丽,也因着其花朝开暮落,容颜易逝,一如唐代岑参写它:
“昨日一花开,今日一花开。今日花正好,昨日花已老。始知人老不如花,可惜落花君莫扫。人生不得长少年,莫惜床头沽酒钱。请君有钱向酒家,君不见,蜀葵花。”
到近现代,蜀葵也被画者青眼。比较有趣的逸事当属齐白石先生在其八十八岁高寿时与徐悲鸿合作,画了一幅《蜀葵图》。由徐先生执笔描绘两株蜀葵,错落有致,色彩缤纷。齐老则在顶端空白处勾勒两只水墨青蛙,整幅画看来平实趣味,简单质朴,有一种天然妙趣和回归田园之心在里面。
至于说它见证上帝嘛,也是有缘由的。在古老的丝绸之路开启后,蜀葵可谓是一带一路的见证者,故被誉为“丝路之花”,比菊花、牡丹、茶花、月季、杜鹃等传入西方近两到三个世纪,很快便被各地种植,也备受西方画者的推崇。许多名家画作都能看到它的身影,比如梵高《花瓶中的蜀葵》,莫奈《花园中的蜀葵》,提香《人类的堕落》。
而在意大利画家彼得·佩鲁吉诺作品《基督受难与使徒》中,蜀葵便会画作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见证了耶稣受难。不知道三日后耶稣复活回归之时,会不会看一眼这朵小小的蜀葵花,道一声:“主会保佑你的,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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