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28日

早課抄了在日本被稱爲宇宙詩人、國民詩人和教科書詩人的谷川俊太郎的詩歌《世界的約定》。“即便現在孤身一人”，這個今天却誕生於“两個人的昨天”；即使“回憶中没有你的踪影”，你却永遠活在“溪流的歌唱”“ 天空的蔚蓝”和“花朵的馨香中”。谷川俊太郎的詩總給人一種“超越感”，這首《世界的約定》就是其中的代表。这種“超越感”來自他的宇宙觀，讓他能够在詩中不受時空束缚地看向过去與眺望未來。

昨天上了四節課，還有晚自習，頂着冬夜的寒風回到家中時已是九點十多分鐘了。四節課都是站着不停地在講，晚自習雖然是坐着，但也没閒着，做題、備課。做得多了，想得多了，難免會身心俱疲。昨晚睡得早，但睡得不好，全身都不舒服，特别是肩頸酸溜溜地痛，一夜都在半夢半醒之間，或許衹有到了今晨三、四點鐘時才睡得安穏了些。雖是半夢半醒，但都做了些什麽夢，醒來後半點也記不起來了，衹覺得心裡荒荒的，衰草連天，一派肃杀冷落。我很少相信夢境裡出現的一切，總覺得那一切太缥缈，夢境與現實究竟誰更會真實些，大智慧如莊子者亦迷，何况凡庸如我之輩呢？鳩摩羅什所譯《金鋼經》中有一偈子：“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期末，又是年末，這一段時間，除了要跟學生們一起復習，准備考試，還有各種各樣的不知來處、不知何用的事務性工作要做。我一直以爲，教書就是教書，把教書這件事兒做好了，就是最大的成功，孰优孰劣，公道自在人心。或許是時代變了，也許是風氣變了，那個被叫做“公道”的東西或已不再存在了。上上下下都心照不宣地做一些很無聊很虚假的東西，但即便是虚假、無聊，抑或衹是爲了少数人的利益，也要説得冠冕堂皇。林語堂在《蘇東坡傳》中説：“How  many  political  crimes  have  been  committed  in  history  in  the  name  of  'the  people'。”二三十年前，初讀時，便覺説得痛快，但這幾十年間，却一直不自覺地被驅役着去做一些違逆心志的事兒，且樂此不疲。

下午上班走得匆忙，把手機落在家裡了，發生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了。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到學校發現手機没带時，心裡反倒有一種輕松或得以解脱的感覺。用了將近一節課的時間，把整理柜清理了一下，又倒腾出很多好多年以前的東西，有的有用，有的已經没用了，説是有用，衹是舍不得丢掉；説是没用，衹是不想再看到罷了。没有手機的好處是可以靜下心來做點事兒的，不用總是心神不定地想看看微信裡有没有自己渴盼着的新消息；微信朋友圈裡，又有誰晒了什麽或轉發了什麽……而事實上，這一切又都是徒勞的，令人失望的。

上初中時，小王老師講《范進中舉》，講得很生動，記住了范進的岳父駡范進的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像你這尖嘴猴腮，也該撒抛尿自己照照！不三不四，就想天鵝屁吃！……”我很討厭癞蛤蟆，那個土色的、渾身长满了惹人恶心的疙瘩的怪家伙一直讓我有些畏惧並且由衷地厭恶！小時候在黑白電視上看到的芭蕾舞剧《天鵝湖》教給我——衹有白馬王子才能配得上高貴、美麗的白天鵝！那時候我一直想作那個王子，找一個有湖的地方去守候，等着属於自己的那隻白天鵝！­但後來我終於明白了，無論如何我是做不成王子的，如果再痴痴地等下去，倒真的會變成了那隻讓我讨厭了一輩子的癩蛤蟆！­

我曾經那樣喜愛天鵝，那年在大連森林公园看到一隻黑天鵝，竟讓我痴迷地看了大半天！我不知道那一刻我像不像一隻土头土脑的癩蛤蟆？

在綜合報告廳聽完培训已經快到下班時間了，没带手機的好處就是聽得認真，即便聽得認真，也没聽得太明白。寒夜漫漫，讓惶然無所依凭的心慢慢安謐下來，與你愛的人道一聲晚安：你讓我懂得，潜伏在夜裡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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