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白山脚下有一块富庶的地方,因人多姓陈,故名陈家庄。庄主陈元辛,今年31岁,年富力强,精明干练,主持庄务10年,卓有成效,深孚众望。
陈庄主有一大爱好,就是上山狩猎。每两个月就要出猎一次,20年来乐而不疲。在多年的狩猎生涯中,练就了他一手百步穿杨的神弓绝技。陈庄主双臂力大无穷,使一把金胎雕花玄铁弓,重达40斤,又沉又硬,一般人根本拉不动。正因为技艺高超,每次出猎,陈庄主都能满载而归。
这天清晨,陈庄主带着三个庄丁早早上山。山林中的野兽多喜欢在早上出来觅食,正是狩猎的好时机。上得山来,只见陈庄主策马搭弓,箭光频闪,驯养的猎鹰飞在前边,低空追逐着受伤的猎物,庄丁们则手执钢叉,紧随其后,伺机围捕着走投无路的野兽。没过两个时辰,便大有收获,共猎得五只野兔,两头野猪。
陈庄主甚为高兴,看看时近中午,便勒马收弓,正要吩咐结束返庄时,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只野羚羊。庄主顿时兴致勃发,看着野羚羊正跑在前边一块开阔地,便跳下马来,抽箭搭弓,“嗖”一声,银光一闪,箭正中羚羊后腿。庄丁们一片喝彩声。庄主满心欢喜,放下铁弓,操起一把钢叉急步上前,他要亲自了结羚羊的性命。负伤的羚羊在地面挣扎着,看到危险临近,便不顾一切地跃了起来,拖着一条瘸腿拼命地向后逃。陈庄主自然不愿放弃,擢紧钢叉趋步紧追不舍。
庄丁们看到庄主与羚羊都跳进了草丛里,急忙紧随上去。然而当他们拨开杂草,四处张望,却已经看不到庄主的身影。庄丁们仔细地察看着附近的地势,这是一片更为开阔的山地,周围树木低矮稀落,往北不远是一处悬崖。庄丁们不由得紧张起来,难道庄主失足掉下悬崖了?正狐疑间,附近突然传来微弱的呼救声,庄丁们听出来是庄主的声音,立刻循声而寻。在离悬崖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已经掉在陷阱里的陈庄主,陷阱开口约三尺有余,深达两丈,庄主摔在井底,双腿已被下面的利刺扎得血肉模糊,鲜血直流,根本无力爬出。
庄丁们被这一突发事故惊呆了,一个个手忙脚乱,不知所措。陈元辛忍住剧痛,在井底大声吩咐着庄丁去找寻长绳与麻布,将他拖吊上来。庄丁们急急忙忙,在庄主的马鞍后找出长绳,割开用以装裹猎物用的麻包,做成一个吊袋,系上长绳,正准备徐徐放入深井。这是,身边的猎鹰突然凄厉地叫了起来,“呼”地展翅飞向天空。与此同时,庄丁们也感觉上空一片异状,抬头看时,顿时吓得胆颤心惊,只见上空有一只硕大的老鹰,展开双翅翱翔着,就象一片乌黑的云,罩住了半边天。
庄丁们哆哆嗦嗦,从来没见过这么体积庞大的老鹰,一个个楞在了原地。只见那巨鹰拍打着翅膀,扇动的气流震得下面的树枝“哗哗”作响。巨鹰逐渐靠近了,庄丁们此时清楚地看到了鹰爪上抓着一块大石头,下面的人们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它要干什么,直到巨鹰飞临陷阱上空,悬停着松开鹰爪,摔下大石头的时候,庄丁们才反应过来,它想把石头砸进陷阱,欲置庄主于死地。幸好石头摔偏了一点,落在了陷阱的边上,但庄丁们以及在井下面的陈元辛都唬出了一身冷汗。
巨鹰摔下了石头,便立刻掉头飞走。庄丁们一个个都慌了神,陈元辛也明白,巨鹰既然意欲加害自己,必定还会很快携石返回,而自己双腿已经不能动弹,庄丁把他拖出这深达两丈的陷阱要费不少工夫。看那巨鹰熟知地形,动作麻利,一定是经过专门训练。到底是什么人与自己有此深仇大恨,煞费苦心设计出这凶险的计划来谋害自己?陈元辛一时还真想不出来。
目前局势险恶,巨鹰很快要返回,自己伤势也经不起拖延,得尽快想办法对付巨鹰。在巨鹰没被阻止之前,自己根本无法安然逃出陷阱。而且这既然是一起针对自己的谋害,很可能附近还有凶徒,出去了也是无益。陈元辛在陷阱里左右上下仔细看了看,心里有了数。于是他大声地吩咐将他的玄铁弓扔下来,并命令一名庄丁马上回庄里搬请救兵。剩余的人在陷阱附近警戒。
安排妥当之后,陈元辛抽出身边的猎刀,飞快地在陷阱壁上挖了起来,还好,下面并没有坚石阻挡,泥土较为稀松,很快就挖出了一个半人多高,勉强能护住身体的小洞穴。陈元辛拖着残腿,艰难地缩进小洞穴,这时才稍微定了定神,稳住了急促的呼吸。喘息片刻,只听得上面庄丁叫声又起,巨鹰再次飞临上空,庄丁们纷纷抛出钢叉,依然无法干扰它,阻止它,巨鹰这次准确地将石头摔进了陷阱,庄丁们发出了绝望的叫喊,跑到井边探望时,看到庄主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巨鹰飞走了,看样子还会再次返回。很快,庄里的救兵也到了,20多个身强力壮的庄丁带着各种各样的救护设施来到了陷阱旁。庄丁们拿出了丝网与厚厚的木板,准备先把陷阱口保护住,陈元辛却自有主张,他命令庄丁将防护设施去掉,拿起了自己的宝弓,他准备亲自射杀巨鹰。因为他心里明白,巨鹰身坚皮厚,动作灵敏,自己的手下根本伤不了它,只能靠这把金胎雕花玄铁弓才能将它射下来。但目前自己双腿已经残废,全身是伤,到时候能不能发出足够的力道,心里也没有很大把握,看来只能竭尽全力,拼死一搏了。
当听到上面的庄丁们喊声再起的时候,陈元辛挪出了小洞穴,举起宝弓搭上一枝铁箭,然而双腿剧痛,使他几乎摔到在地,他拼命地用背抵住洞壁,用尽了全身力量拉开了弓,瞄到巨鹰那硕大的黑影出现在陷阱上空时,扯弓握箭的手毫不犹豫地一放,铁箭如闪电一般射出,很快半空中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响彻天宇,巨鹰中箭而落……
庄丁们小心翼翼地将血痕累累,精疲力尽的庄主从陷阱拖吊上来,轻轻扶到一片空地上,拿出伤药与纱布将庄主的双腿紧急包扎了一下。这时,两个庄丁将中箭的巨鹰抬到了庄主跟前。陈元辛看到铁箭已经射穿了它的胸脯,但因为不是要害之处,它仍然没有死。
巨鹰虽已奄奄一息,但仍露出一股摄人的杀气。只见它全身羽毛乌黑发亮,没有一根杂毛,一双如人眼般大小的鹰眼依然警惕异常,鹰嘴锋利尖锐得象猎人身上的猎刀,一双粗糙而健壮的鹰爪硕大无比,令人望而生畏……庄丁们围看着巨鹰,纷纷瞪大了眼睛,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庞大的鹰。
看到巨鹰依然在挣扎着,一个庄丁向庄主进言说:“此鹰意图谋害庄主,罪大恶极,实应乱棍打死,以免生后患。”陈元辛点头应允。
于是众庄丁手持木棍围上来,正要举棍击毙巨鹰时,远处传来一声急呼:“请庄主手下留情。”众人纷纷抬头张望,循声而看,只见一人骑马从远处飞驰而来。停到近前,飞身落马。人们看清楚了此人,是一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体貌清瘦,一身猎人装束。青年来到陈元辛跟前倒头便跪,说道:“是在下设计谋害庄主的,巨鹰无辜,请庄主饶它一命。”陈元辛惊异地看着青年,问道:“陈某与你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你为何要训练差使巨鹰谋害我。”青年抬起头,冷冷地盯着陈元辛,嘴角挤出一句话:“庄主可记得10年前,你强抢一对父子赖以谋生的猎鹰的旧事?”陈元辛闻言大骇,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在10年前,他在一次外出游玩的时候,看到大街上一对父子正在卖艺。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那只鹰,极通人性,动作灵巧,在父子的指挥下做着各种各样的精彩表演。陈元辛大喜过望,酷爱打猎的他正缺少这样一只能力出众的猎鹰。于是他领着一帮手下上前,要出钱买下这只鹰。父子二人死活不答应,当时少年气盛的陈元辛硬是让手下夺走鹰,扔下10两银子后便扬长而去。事后,老庄主得知此事,气得用家法痛责了儿子,并派人四处找寻父子俩的下落,以求奉还猎鹰,赔礼道歉,但一直没能找到。
10年过去了,老庄主已经去世,陈元辛也成了一个深受庄人敬重的庄主。在闲暇之余,每当想起自己年轻时做出的这件错事,陈元辛心中又何尝不痛心疾首,自责连连;又尝不想找到那对父子,当面至歉。现在,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20多岁的年轻人,不正是10年前那个随父卖艺的小男孩……
陈元辛连忙叫人扶起青年,满脸愧疚地对青年说:“10年前,陈某少不经事,卤莽凶蛮,以至强夺了你们父子的猎鹰,冒犯了你与令尊。这么多年以来,陈某每念及此事常常扪心自问,悔不当初。只是一直没能找到你们父子。今日得见,应该是陈某向你谢罪才是。不知道令尊如今身体安好否?”男子闻言顿时伤心痛哭起来,说道:“爹爹自从猎鹰被夺,终日悲伤连连,心情郁闷,加上他年老体衰,不到半年就辞世了。”陈元辛顿时脸色突变,青年继续说道:“爹爹死后,我便立志为父报仇。我进入山林,含辛茹苦驯养巨鹰,并在山林里地势开阔的地方挖了不少陷阱。我利用祖上流传的驯鹰方法,训练巨鹰抓石,摔石的技巧,经过10年的艰辛与等待,我终于等到了致你于死地的机会,无奈天不佑我,让你死里逃生,多年来与我同甘共苦,亲若兄弟的巨鹰也被你射落尘埃。事到如今,只求庄主放过巨鹰,我死而无憾!”陈元辛已经哭了起来,伤心地对青年说:“令尊是被陈某所害,自当由陈某抵命。小兄弟为父报仇,理所应当。”随即吩咐手下将一瓶伤药与一把尖刀递到青年手中,说道:“巨鹰中箭并不致命,小兄弟回去将箭取出,敷上此伤药,能迅速治愈箭伤;此尖刀交给你,陈某罪孽深重,小兄弟可速取陈某性命,为父报仇。”庄丁们闻言一阵骚动,纷纷握起刀枪护到庄主身旁。陈元辛大叫一声,喝退手下。只见青年紧握尖刀,望着陈元辛,挪步上前。陈元辛双目紧闭,坐在地上静静地迎候着。这时,青年突然仰头朝天大吼了一声,响彻天宇,双眼涌出了盈盈泪水,尖刀也掉在了地上。
在庄丁们惊诧的目光中,青年径直走向受伤的巨鹰,轻轻地帮它理了理羽毛,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抱起来放到马背上,牵着马缰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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