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火热的太阳,开车到阳澄湖边找吃的,看见一个晒得黝黑的老年人,老年人黑瘦的模样让我想起了我爸。
我爸爱笑,很会烧菜,年轻的时候做生意,去过山东、北京和东北,印象中去东北的那次是买了辆车开去的,然后去了两年,后来我妈一个人打火车票去把我爸找了回来。从那时候开始,我爸很少再外出做生意,我妈经常很埋怨的说我爸太容易相信别人。小时候我不爱听我妈抱怨爸爸,因为我爸心地善良,爱说爱笑,对每个人都很好,我觉得那些“骗”我爸的人才是我妈该骂的人而不是我爸。
掏起手机,我拨电话给我爸,电话响了几声之后,传来我妈的声音。我第一句问:我爸呢?我妈说:在这儿。然后电话给我了爸。我问我爸近来的情况,身体怎么样,生活的是不是还好,又说准备打钱给我爸。这次的钱比以往加出了一倍。我跟我爸说,我接课程,赚的还可以,让我爸放心。
我跟我爸话不是很多,但我想我是让他骄傲的一个孩子。特别是我在苏州买了房子安了家,进了还不错的国企。甚至我爸多年的老同学曾经还托我爸帮他的儿子从我这里找工作,我爸喜欢人家找他帮忙,每次他都非常的尽心尽力。我爸很少来苏州,上次来大概三年前,我带他在我们公司附近吃了饭,我爸对我在苏州的一切很满意。突然有一天,我跟我爸说,我离职了。我爸没说什么,但据我妈讲,有一次,我爸酒喝多了,伤心的说我女儿没有工作了……。人在外,其实好不好,父母都会放大的看待,他们一直关注着你,惦记、担心着。
我大概很少让我爸操心,我从小就很有主意。听我们那儿人说,我不到十岁的时候,去地里找我爸妈,但我根本不认识我家的地在哪里(事实上,我们姐们三个几乎从不下农活),这时候我问了一个正在地里干活的路人,“你知道我家地在哪里么?“他往一个方向一指,我正准备走过去,他接着说“你爸叫什么名字呀?”我回了他一句“你不知道我爸的名字,怎么知道我家地在哪呢?”,听说那年我十岁不到。因为村子小,这个对话被传到我爸妈那里,我爸一直觉得我这个孩子不一样。
我又很让家里人不省心,甚至有些太按自己的意愿。中考的时候,我成绩很好,但恰好卡在了中专线里,那时候中专比重点高中分数高,但只有卡在那8分以内的学生才是上中专的人。我知道了以后找了班主任让他帮忙把我调到高中部,因为我想上高中。后来班主任帮我顺利办成,其实回想起来我都觉得诧异,班主任真是神通广大呀!办成之后,我才跟我爸妈说分数卡在了中专,但我准备上高中,手续都办好了,请他们给我钱买上高中的文具。
高中里很苦,记忆中常常顶着星星月亮睡觉,又顶着星星月亮起床。高中苦的时候我也尝到了甘甜,就是读优美的文章。那时候很少有杂志,但我 会骑车到县城里买点回来看,一般是《读者》、《青年文摘》,那时候的文字真的是好,好到校长来查我们,让我们站起啦唱国歌的时候我还沉浸的在美文的阅读中。忆苦思甜,那时候的一些文字让我真正的感受到了甜美。
我喜欢读书和写字,这种喜欢就好像我沉浸在文字里可以忘记外面的一切,世间只剩下我和文字。但打拼的岁月里,能静下来心读书的时间实在是太少。
有一天,我翻看微信订阅号,发现我预定的基本都是鸡汤类的内容,特别是从标题上。我开始反省,是世界开始流程快速干嘛了,还是我很着急要快速干成个啥?世界发展的很快,大家都急于求成,而很少去有时间等一朵花开。
忙的时候,我常常跟自己说,等空下来了我出门旅行一趟,其实也不用出门,苏州我还没有好好玩。东山西山的美食美景我都好久没有仔细去体会。然后,一个项目接着一个项目,我忙完了这个又开始忙那个。中间几乎没有时间喘息。有时候一个人发呆,消磨时间或者直接睡觉,用来缓解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如今,我是一个自由职业者。我有大把时间上的自由和精神上的自由,但我常常给自己一把枷锁捆住时间和精神。有时候我会认为那是自律。
我常反思,我为什么而活?我的价值观是什么?
我很庆幸我不在体制内了,虽然我之前的单位很好,不论从人际关系还是工资收入还是社会地位。但是我离开了以后,常常觉得自由自在野蛮生长才是我。带着未知去探索,去体验去尝试,才是真的我,才算是好好活着。
自由职业者的过程中,我几乎把所有的清醒着的时间都奉献给了工作。我不停的往前跑,我把五年的成长时间压缩成两年三年,没有人知道一个想要有安全感的自由职业者是怎么度过前两年。我喜欢去探索未知,但长期的收入稳定和一下子的不稳定造成了强烈的反差,让我不得不拼命奔跑。
我想停下来,去听听内心的声音,此时此刻,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跟自己说,我已经度过了生存期,谢谢你过去的付出。
那些内心的声音,是不是在给青少年上课时,想起我自己家的孩子,我陪他的时间是不是足够多?我是不是足够了解他?我有没有把知道的好的资源介绍给他帮助他成长?我有没有让他感受到妈妈很爱他,不论遇到什么事情,想起爸妈他就可以很安心淡定?
站在讲台上,我是不是足够的专业和职业化?我所说的,所教的,是不是对别人有帮助,她有没有因为来我这里上课而让人生有了up,有没有真正的帮助到她?
人群中拍照时,我敢不敢对着镜头有着自信的笑容?我是不是干净整洁身材没有走样?我有没有关心过我的身体?
做什么事情让你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我开始写字,减肥,开始学会放下很多事情。放下那些不属于我背着的负担。
我写字, 因为我爱写字。
我减肥,因为我在乎我的健康和容颜。
我学会放下,因为生命只是时间的流淌,有些东西本来就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我背着它,让我的生命变得沉重而难以行走。
我和我爸电话里说了一会话,我让我妈接电话,问她的近况。
她说每天送孙子上学放学,空的时候去菜园里摘瓜捡菜,中午做好鱼虾等外出的人回家吃饭,下午睡一觉。我问:弟弟家有一个店要关了, 你知道么?你怎么看?弟媳妇最近好像瘦了很多,她都干嘛呀?我妈说:年轻人的事我从不操心,我也插不上话,也不插话,我只做好我该做的事情,比如吃饭睡觉接孩子去地里种点菜。
我妈真的是有大智慧。她从来都知道此刻,她要该做什么?我夸赞我妈,我妈回我:老了!
我想起我小学的时候,夏天的院子里,中午阳光正好,我妈做好午饭,把被子都拿出来晾晒,然后去屋内睡觉。太阳不再 那么烈了,被子可以收了,我妈也睡醒了。我妈何止夏天午睡,春夏秋冬从来都没耽误她好好睡觉。
能好好睡觉,说明没啥烦心事。
有时候,我好像被一种叫做焦虑的东西推动着,我一停,焦虑就在后头踢我一下,让我烦躁。我想我下一阶段要的功课是;不论如何,在这个社会里,活出自己的淡定和从容。读点闲书,把身体养好弄得美美的,即使独处亦能感受活着的节奏和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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