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圆室,桌旁坐着几个他相熟的叔父。这种会议是父亲私下牵的头,有时来的也有与家族关系好的议员。说话间隙人们会点支烟,会议就在一层薄薄的青雾中进行。羽川是会议中唯一的年轻人,皆因他早早脱了少年脾性,有些过分的稳重。
长辈们都很器重他,即使抛开他的出身,羽川依旧是个优秀的后辈。
谈话间他被问及,如何看待现在议会的做法。迩花的华瑄对未来的女婿格外待见,颇为重视他的观点。
屋内众人的目光投到羽川身上,老桂雀的眼神满是骄傲。面对着这些期待,羽川只是淡淡地开口,说:“叔父们说过,这个金桐有些学识和头脑,这次也是冲着我们的煤矿来的。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如果是为了获得威望,他这样做也只能在报纸上买个版块写写博些百姓的同情罢了,在议会里这样激进不见得有益。所以我认为他的背后一定有人支持,造成我们的恐慌,以此巩固自己的权力。”
名叫贺良的议员忍不住插了一句,问道:“你说杜蘅?”
湖翎笑了,说:“阁下切莫慌张,这只是孩子的猜测而已。大家在这里聊天,所有的猜想都是被允许的。”
待父亲说完,羽川又加了一句,他观察到现在社会上开始出现不安。
“最近又有自称光世社的人出来活动了。”有人赞同羽川的观察。
光世社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个民间组织,兴起于圣升王朝那可怜的几年里,但真正的壮大是在得到了议会的承认和经济支持之后——杜蘅是领头人,所以他才有声望成为首理。在那个恐怖年代,光世社得到了大用,比起国家的军队,这种私人化的部队调动起来更加随心所欲。可在杀死了“那个人”之后,光世社就渐渐消失了。现在出现可不是个好兆头,况且社里的人四处惹事,蓄意针对大家族成员。
即便强如黑柏家族,也不好直接作反应,只能暂时休养生息,回到自己的领地暂避风头。
几个家主便约定圣王节后便回领地,议会的脸面也不给了。现在议会里派系众多,散得如一盘沙,没有能力明抢。
会末,贺良与几位家主私下谈话。他向他们引荐一位极可靠的派系领导,名叫琉旋的,是个支持君主制的人。湖翎等人同意和他见面,眼下便是圣王节,这些亲近大家族的议员都被邀请参加家族间的聚会。
羽川先父亲一步回熙府,没歇脚,管家就进来报告该月的财政。他听过,检查过没有不妥,便在单子上签字盖章封存。接着他找来鹂姑,询问了圣王节的准备,向她确认了馈赠各家人的礼物。羽川的性格就是这样,每次“行动”前都要提前确认行程的方方面面乃至细枝末节。这份严谨在来到风息之后更加强烈。
鹂姑心疼他,说他这样太费心,把许多重担往肩上挑。
羽川随手从鹂姑桌上拿了个桔子剥开来吃,“父亲母亲最近都忙,我能不分担点?弗梧被宠坏了,他要能帮个忙我也能轻松点。”他抬眼,看到两个小女仆在院子里玩,一个裤腿挽到膝盖上,露出晒成褐色的关节,黑头发披散着,另一个在给她弄头发。羽川指指她俩,“整个家也就她们能这样清闲。”
鹂姑接过他手中的桔皮和种子扔掉,见他还要拿,就要送些到他房里。
“不用了,送去了就不想吃了。”
临走前他还嘱咐准备下栗子糕,算时间母亲马上就要回家了。
他擦干净手,有些委顿地回了房间。房内光线清冷,像也蒙了层青烟,青色是从一个高不可及的尖形窗口投下来的。书架上的书籍金粉脱落,缝线松散边角磨损,这里的书都是些记载了密密麻麻人名的索引,勾勒出没有主题的宏伟蓝图。挺像他现在的生活——人们称赞的羽川是那个能够复述出他们思想的人,而他自己的困惑却是令人烦恼的副作用。华瑄与父亲早已商定儿女的婚事,他也将羽川看作自家人。这令他苦恼,他虽并非不喜欢鸢尾,但从没想过有天要将她接回桂雀庄园,奉她为女主人。男女情谊,止于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在他所见过的婚姻里,情人是最常见的附赠品,也是最无害的背叛。昨天弗梧还为这件事生气,实在没有必要。
闲下来后思想还没冷却,他想找本书看。最好是本年鉴,托在手里十分厚重,重要的书页上还会镶嵌绿松石刻的片名。这里没有,需得去公学寺阅览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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