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承众人问道:“公想举荐何人?”
“豫州牧刘备此时就在许都,为何不去求他?”
董承说:“此人虽然是皇叔,可是和曹操走的特别近,恐怕不行”
“前几天我在围场上看到,曹操受百官跪拜时,关羽想起身杀曹操,被刘备使眼色制止。刘备不是不想除掉曹操,只是恨他爪牙太多,力所不及而已。公可以去求他,他定会答应”
当天深夜,董承怀揣血召,来到刘备公馆。刘备将他迎到后堂坐定,关、张侍立两侧。刘备说:“国舅深夜至此,不知何事?”
“白天来怕曹操起疑,因此这时候来”
刘备命关羽去取茶来招待董承。董承说:“前些天围场之中,我看令弟想起身杀曹操,将军却以眼神制止。为什么?”
刘备惊讶的说:“公怎么知道的?”
“别人都没见到,唯独我见到了”
“舍弟见曹操失礼,不觉有些发怒。”
董承掩面而哭,这时关羽端茶奉上,董承见是关羽,紧握他的双手哭道:“朝廷的臣子,如果都像云长一样,何愁逆贼不除!”
刘备怕这是曹操使人试探他,因此假装说:“曹丞相治国,谁敢叛逆?”
董承变色而起:“公是汉室宗亲 ,因此披肝沥胆相告。为何还要诈我?”
“恐怕国舅有诈,因此试探”
于是董承取出召书给刘备。刘备展开观瞧,无限悲愤,手托召书双膝跪地,仰天哭诉:“想不到我堂堂大汉天子,竟被逼迫到写血书求救的地步!”关、张也连连叹息。
他又从董承手里接过投名状,上面写着六人:车骑将军董承;工部侍郎王子服;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昭信将军吴子兰;西凉太守马腾。
他奋笔疾书,毅然加上第七个名字:左将军刘备。
然后对董承说:“公既然奉召讨贼,我定效犬马之劳”
“等我再请三人,聚齐十人,到时共除国贼”
“此事万要小心谨慎,不可走漏啊”
董承告辞离去。刘备从此提防曹操谋害,采用韬光养晦的策略,每天就在后园种菜,亲自浇水。一天,张飞入后园对躬身浇菜的刘备说:“大哥不关心国家大事,反而学这些下人干的活。为什么?”
“都城内是非极多,况且又与相府为邻。我们兄弟的言行举止更要谨慎小心才是”
张飞说:“大哥也太过小心了吧?”
关羽用余光扫了一眼公馆内的仆从,低声对张飞说:“很多事情大哥难以明言,你我小心便是”
就这样,刘备每天表面上闲情逸致,实则如坐针毡。深恐衣带诏一旦被曹操知晓,自己和众兄弟将……
一天,关、张出去游猎,刘备在井边打水。忽然,许褚引数十虎士推门而入,喝道:“丞相有命,清使君前往”。所谓虎士,是典韦和众甲士战死后,曹操重新组织的一支护卫队。因为这些护卫都是千里挑一的壮汉猛男,所以人称“虎士”。
刘备大惊失色,身体顿时僵直,手一松,提到井边的水又落下。他强装镇定,说:“有什么要紧事吗?”
“不知道,只叫我们来请”
“待我将井中木桶绞上来”刘备转身背对虎士,借着拉绳索之际,勉强平复情绪并思索对策。但如今身处虎穴,二位弟弟又不在,一时难有良策。难道要命丧于此?
提上井水,仍无良策,他只得硬着头皮跟许褚来见曹操。曹操笑道:“在家做的好大事啊”
刘备魂飞魄散,面如土灰。曹操说:“在家种菜浇花,玄德公能有如此闲情雅致,难得啊”
刘备惊出体外的三魂七魄又重新聚拢回来,这才想起忘了行礼,连忙施礼道:“没事消遣而已。丞相有请,不知何事?”
曹操拉起他的手,来到后园,望向梅子说:“刚才看到枝头梅子已青,偶有所感。去年征张绣时,道上缺水,将士皆渴;我心生一计,用鞭子空指前面说:有梅林。军士听了,嘴里酸出吐沫,因此不渴了。今天见梅子正青。酒又刚好煮熟,因此特邀使君来小亭一聚”
刘备和曹操步入小亭,宴席早已摆上:中间煮着一壶酒,盘子里盛着青梅。两人对坐,观赏美景饮酒小酌。这时天边阴云密布,暴雨将至。侍从遥指天边喊:“看,龙挂!”
曹操和刘备凭栏远眺。曹操说:“使君知龙之变化吗?”
“不知”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如今深春节令,龙乘时变化,犹如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玄德久历四方,必知当世英雄。请试着说一说。”
“我肉眼凡胎,怎能看出谁是英雄”
“不要过分谦虚”
“我得您恩典,才能入朝为官。天下英雄,确实不知”
“即使没见过面,也应该听过名”
“淮南袁术,可为英雄?”
“冢中枯骨,我早晚能抓到他”
“河北袁绍,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今虎踞冀州之地,部下能人极多,可为英雄?”
“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有一人名称八俊,威镇九州:刘景升可为英雄?”
“刘景升虚有其表,非英雄也”
“有一人血气方刚,领袖江东,孙伯符乃英雄也”
“借他父亲的名号,非英雄也”
“益州刘季玉,可为英雄?”
“刘璋虽是宗室,乃守门之犬,何足为英雄!”
“那么张绣、张鲁、韩遂等人又如何呢?”
曹操拍掌大笑:“此等碌碌小人,何足挂齿!”
“除了这些以外,我实在不知道了。”
“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谁可当之?”
曹操以手指刘备,然后自指,说:“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
刘备闻言,吃了一惊,手中拿的勺子,不觉落于地下。
此时暴雨将至,雷声大作。刘备从容俯身捡起勺子,说:“一震之威,乃至于此。”
曹操笑道:“久经沙场的大丈夫也怕打雷?”
“圣人说:迅雷不及掩耳。怎能不怕?”
曹操哈哈大笑。大雨过后,刘备告辞。第二天 ,曹操又请刘备,宴饮间,人报:“公孙瓒已亡”
刘备急问:“愿闻其详”
“公孙瓒的军队被分割包围在几个孤城里。其中一个被攻打的甚急,众人请求去救,公孙瓒说:如果救了他,以后大家都指望别人来救,不肯死战了。于是见死不救。从此很多人都投降袁绍,公孙瓒就只剩易京这一座孤堡了。他在里面囤积了够吃三十年的粮食,而且城防特别坚固,所以觉得一定能守住。但易京没有护城河,袁绍用土轮攻的方法,打地道杀入城内。公孙瓒见大势已去,杀死妻子儿女,纵火烧毁易京,自焚了”
刘备追忆他对自己多年的恩情,如今竟如此惨死,顿觉世事无常,不胜哀叹伤感。
又有人报:“袁术走投无路,听说袁绍灭了公孙瓒,于是想将自己的帝号和传国玉玺送给他。在近期就会向河北逃窜,望丞相速派人拦截”
刘备心想:这是个好的脱身时机。随即起身说:“袁术要向河北逃窜,必然会路过徐州。我请求一支人马前往拦截,定能将他抓获”
曹操点头,拨给他五千人马,命朱灵、路昭同行,即日启程。刘备入朝向献帝辞行,献帝抹泪一直送到宫门口。
刘备回到公馆,连夜准备行李,第二天一大早就催促大军出城。关羽、张飞问:“大哥这次出征,为何如此慌张?”
“我们兄弟就像笼中鸟、网中鱼。此次出征就像鱼回大海,鸟归青天,再也不受笼网的羁绊了!”
说完传令:三军急行,兵不得住步,马不得停蹄。
这真是:撞破铁囚逃虎豹,砸开金锁走蛟龙。
荀彧、郭嘉在外面征缴钱粮刚回,听说此事,来见曹操。
荀彧问:“丞相为何放刘备走?”
“让他去拦截袁术”
“丞相当年不杀刘备,是有远虑的;但也不该放他走。常言道:一日纵敌,万日之患。望丞相三思”
曹操随即命许褚引一百虎士骑快马追赶,一定要追回刘备。
再说刘备正行进间,忽见后面一队骑兵奔来,对关、张说:“这一定是曹操的追兵来了”
说完,传令大军迅速布防,关羽、张飞带本部人马亮刀枪护卫左右。许褚赶到,见三军持锐整甲,严阵以待,于是下马入中军来见刘备,说:“奉丞相命,特请将军回去”
刘备全副铠甲,手拄指挥刀,严词正色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别过天子,又蒙丞相恩准。如没有其他事,请你速回!”
许褚寻思:这架势 ,如若硬来恐怕要吃亏。刘备又最会巴结丞相,到时他大嘴一张,倒打一耙,我上哪说理去。
于是他不得不无功而返,回去禀报。郭嘉说:“刘备不肯回兵,心里一定有鬼”
“我有朱灵、路昭在他那,料他不敢怎样”
就这样,曹操不再去追刘备。而刘备到了徐州,分派军士沿路设卡,不得走脱袁术。
袁术此时身边只有随从数人和一名厨师,见徐州大小路口都在设卡通缉他,无法通过,只得返回寿春,停留在一个叫江亭的地方。
建安四年六月,他连续数天粒米未粘牙,躺在床上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虚弱的说:“能不能去江边捕条鱼来,我想吃水煮鱼。”
厨师答:“不能”
他手指床下包袱道:“这里全是黄金。如果你能给我做顿鱼,就全归你。”
厨师冷哼一声,算是回答。
他只得恳求道:“能不能喂我点蜂蜜水,顶顶饿”
“没有蜜水,只有血水!就因为你想当皇帝,害得富庶的淮南,多少人背井离乡,多少人活活饿死,多少人易子相食!你还舔个脸说饿!你也知道饿!你也配说饿!?”厨师怒吼。
平时能言善辩的袁术,此刻竟不发一语反驳。他面露羞愧的喃喃自语:“悔之晚矣!悔之晚矣……我铸成大错!殃及淮南!”
然后手指一个精致的盒子说:“我死后请您把此物献给朝廷,您也会得到重赏。这是我唯一能弥补的了。”
说完,以手遮脸,但泪水却从指缝中流出,最终长叹一声 ,气绝。
袁术的妻子儿女当时住在庐江。孙策听说他死了,感念他对孙家的恩情,将他的妻子儿女接到江东扶养。他的儿子后来官拜东吴郎中,女儿作了孙权妃子,孙女嫁给孙权的儿子孙奋。
厨师带着这个盒子来许都献给朝廷。众人打开一看,正是失落多年的传国玉玺!曹操大喜,重赏厨师。从此玉玺重归朝廷所有。
再说刘备在徐州,和陈登收留大量的战乱难民,分给他们田地,借给他们耕牛,帮他们在徐州安家落户。被战争多次摧残的徐州,在刘备和陈登等人的努力下正一点点恢复。
听说袁术已死,传国玉玺失而复得,于是刘备写表向朝廷庆贺,命朱灵、路昭带奏表回许都。
朱灵、路昭来见曹操,曹操见刘备把自己安插的亲信遣返,大怒,要砍死二人。荀彧劝道:“刘备说了算,他俩也没办法”
于是曹操赦免他俩,荀彧又说:“可以写信给车轴让他暗中干掉刘备”
曹操依计而行。车轴收到曹操密信,唤陈登前来,呵退左右,两人密议。车轴说:“丞相旨令,要我除掉刘备,免生后患。”
“刘备是朝廷有功之臣。丞相为何要杀他?况且他在徐州深得民心”
车轴叹了口气,说:“当初百姓焚香跪道,哭着恳求丞相让刘备作徐州牧的场景,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只是丞相的命令,不可违”
陈登思索良久,最后说:“刘备出城安民去了,这几天也该回来了。将军可以去翁城边装作接他,埋伏士兵在两侧,待他到了,一齐出来将他砍死。我留守徐州,事成后掩护将军回城。”
车轴依计。陈登退出,命人暗中将此事告知刘备。关羽、张飞最先得信,原来关羽张飞在前,而刘备在后。张飞就要冲上去厮杀,关羽说:“他既然在翁城有了准备,我们去未必能胜。我有一计:我们晚上假扮曹操援军到徐州,引他出来,一个突袭就能将他拿住。他是曹丞相的心腹 ,千万不可伤他性命,切记。”
刘备原来隶属曹操,曹军的衣服旗号都有。到了深夜,关羽、张飞来到城下叫门,城上问是谁?答:“曹丞相援军张辽队”
人报车轴,车轴恐怕天黑有诈,上城说:“太晚了分辨不清,等亮天再说吧”
“天亮就会被刘备知道,快点开门”
车轴犹豫不决,但城下喊声太大,恐怕会走漏消息。只得让陈登留守,自己带一百士兵出城查看。他过吊桥,来到军前问:“文远在哪?”
这时,火光中一队骑兵朝自己飞奔而来,定睛一看,为首的正是关羽。关羽大喊:“匹夫竟想害我大哥?”
车轴心道上当,拨马就往回跑。来到城下,吊桥却被拉起,他喊道:“快放下吊桥!”
陈登在上面说:“我已将丞相密信之事告诉玄德公了。将军倘若还有悔过之意,速速下马投降”
车轴勃然大怒,剑指陈登大骂:“你个卖主的逆贼!陷我于如此囧境,你给我等着!我必灭你满门!”
关羽闻言,纵马直取车轴。车轴弃城要逃,关羽赶上,手起刀落,斩车轴于马下。然后对曹兵说:“车轴是主谋,现已处死;你们无罪,投降免死”
士卒们纷纷倒戈投降,军民皆安。关羽提车轴人头回城。
不久,刘备入城来到府衙,关羽献上车轴人头,细说前事。刘备懊悔不已。这时,刘备注意到默默站在大堂角落的陈登,于是上前说:“元龙为了我们兄弟,如此得罪曹操,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
陈登坚定的说:“我陈元龙,非君不可!为玄德公作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
此时张飞进来说:“我已将车轴全家杀尽”
刘备闻言,怒火中烧,但又不好责备关、张,只能自己在那连连哀叹。关羽见状说:“大哥,该杀的杀了,不该杀的也杀了。事到如今,光唉声叹气又有何用?”
“哪个人能杀,哪个人不能杀,你们心里没数吗?那车轴是曹操的心腹!你们会不知道?”
张飞不以为然道:“刚出许都时,是大哥你亲口说:我们兄弟再不受笼网之羁绊了。今天这事,杀便杀了,为何还要顾及?”
“不顾及?!曹操要是因此兴兵而来,我们怎么办?”
关羽说:“大哥不用担心。曹兵来时,我与翼德迎敌便是”
“二弟、三弟,此言差矣。大哥知道你们在疆场上作战勇猛,不惧任何强敌。可如今我们刚回徐州,立足未稳,兵微粮少,怎么能逞一时血气之勇?若徐州百姓因此再遭屠戮,我刘备就是罪人啊!”
陈登说:“玄德公勿忧。我有一计,可退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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