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隐约，某一天早上不知道几点，我听到了几声鸟啼。

睡意朦胧里，旧些时候的回忆一股脑都涌了上来，都是春天的感觉。是春天到了吗？我亲爱的朋友告诉我：日历上是这么说的！我可是不敢确信。因为这繁华城市的街道上，我实在没有什么参照物可考。天天匆忙，树叶儿绿了还是黄了，是片刻也没空去关注的。车辆很快，我心念亦似电，偏偏没有一点留意周围的余地。

我起身去转了一遭，果然树发新芽，枝带红花。坐在角落花园里的长凳上，我摘下了耳机，空了双手。去看那花儿时，却又看不得真切——那树郁郁葱葱十来米高，尽管戴着眼镜，聚精会神地看，还是瞧不仔细。我想起码得视力8.0，或者佩着望远镜才能看的清楚了。不得所愿，我悻悻然回到长凳上坐下，为来拍这稀有景象的大伙儿让开镜头。

晚些几日，好友提了去看樱花的想法，说某一地铁站出了门便可看到满眼落英。我格外兴奋，早在脑袋里反复憧憬着满天缤纷的美妙场景。临到了时，我一出地铁站，扑入满眼的只有光秃秃的树丫，与脑袋里的场景相去有些远了。朋友连打哈哈，说是我们晚到，樱花是不会等人的。

我两个在不知名的广场溜达起来，广场上有许多高大的树木，它们长长的躯干擎着盖子一样的枝叶。人们站在这些阴凉下，奏着简单的曲儿，一起在唱“浪是那海的赤子，海是那浪的依托”。气氛和谐，令人抒怀。

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话头，说道这里的春天太枯燥了，我长记至今。那时我们聊了很多关于春天的话题。他渊博些，总能将他家乡的春天说得美轮美奂，我禁不住拍手称赞，更想去见识一番。我呢，一想起自己的家乡，是觉得很有滋味，但要我滔滔不绝说给人听，怕是舌头也要打结了。

然而我思来想去，总归不想落于人后，我那么美的地方，有什么不能说道呢？

那时候鸟儿像这样一叫，我便能清晰地感受到春天了。我特别享受春日早上在适宜的温度、合宜地鸟叫声中睡不醒。那是让人最有精神的季节了。早上起来，蹲在门口路边的小花圃边上，一边刷牙一边仔细观察我栽下的薄荷。说不上来是哪一个突然的清晨，就能霍然发现这一片枯叶下面有几粒嫩苗，那片枯叶下也有几粒。细细看去，说不定脚下也竟钻了有。这是令我惊喜的时刻，这是经我手孕育出的生命。

家里面还养有猫、狗、山羊、鸡，这些动物十分有趣儿。上午太阳暖起来了，老母鸡就领着一群鸡崽子在院子里“咕咕咕”的叫着觅食。小鸡们则都“啾啾啾”满处跑，一不留神还会栽一个跟斗。鸡妈妈就会噗噗腾腾跑过去，在小鸡这里轻轻啄两下，那里轻啄两下，好像在训诫它一样。肥猫和懒狗都找块干净地方，懒洋洋晒着太阳，那模样，比做人还惬意哩。狗子懒得动，猫就不行了，总隔三差四就去狗子脸上胡挠乱抓。狗子起初不跟它一般见识，总要等的不得不动了，才给它一巴掌按在地上，冲它龇牙咧嘴一番，似乎是在说：“嘿，小东西，别惹我，我可不是好惹的。”这个时候，就吓得肥猫扯喉尖叫，大鸡小鸡四散乱跑，连圈里的山羊也咩咩咩叫起来。这才热闹呢。随后狗子也不管肥猫是什么脸色，倒头又睡。

中午时候，我就会一溜烟跑到奶奶家去吃她新掐的黄楝芽，用水一抄，再拌以香油，春天新绿的滋味别提多享受了。呼呼噜噜吃完了午饭，就拉来一把椅子，家里几口人整整齐齐把椅子靠在山墙上，躺着晒太阳，暖融融的一不留神就会睡着啦。家门口就是奶奶营务的小菜园子，那一颗颗青翠欲滴的菜株，看了多半让人喜得下不去手。还有嫩嫩的辣椒苗和一些青菜苗，全都可爱极了。

下午，家里人就会去锄一些地，田野里的人们大声地与临近田野里的人聊聊天。在空山上不见一人，也能听到“夸夸夸”的锄地声和拉的老长老长的聊天声。布谷与人声唱和，阡陌与春意缠绵。

山上石板很多，要是累了，随便找一块坐下来。远远一眺，就能看到镇上的风光了。贯穿城镇南北的大河就像晴空里的一条银练子，闪闪发光呢。天空一碧如洗，淡淡蓝色里连半点云彩也不会有，和着远方那河那城，就跟画儿一样，尽是叫人心思平静，安心吹吹山风。

山风一过，藏着的鸟鸣就很清晰了。那些鸟尽不见踪影，但总叫个不停，以前时候，我就猜想他们是不是在寻找妈妈。虽这样想，仍不能阻了我捕鸟的欢乐。

先搓了几条细细的麻绳，削上他几根长的短的木棍。在山上找到有合适的地方，寻一棵低矮灌木，把绳子系到它的偏高坚实处，再把它压弯。绳子另一端则挽成了一个圈套，圈套靠上不远处系根短木。然后在地上随便挖个浅坑，把圈套放在上面，用短木棍顶着一根长棍横在坑口。最后撒上诱饵，静静等着就可以了。过得半晌，逐个陷阱去查看，几乎都会捕到的。春天鸟儿们觅食辛苦，有张口就来的食物，哪有不上套的？

若到了晚上啊，说不定还能吃到懒狗捉来的野兔。这狗子平时很懒，可一随人到了山上，就见到什么便去追什么了。时时能捉一些野兔子放到主人身边，我们可怜兔子之余，是按捺不住馋虫的了。

天一映黑，气温就开始急剧下降。须得穿上厚衣物，一家人坐在屋子里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菜，倒也完全不用担心绿色不绿色的问题。围着桌子，大人们讨论着耕种的事情，懒狗躲在桌子底下大嚼特嚼。

吃了晚饭，没有好看电视的话，就早早缩到被窝里了。略一思索白天的欢喜，揣着满怀的恬适渐渐入眠，睡梦中全是憧憬与安逸。

岂知一觉方醒，又已离它而去。再听到鸟鸣，回头望过去，明明没有痛苦和伤悲，却常常双眼含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