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乡,成了家的男人被称作“汉家”,成了家的女人则被统称为“老婆家”。
过年的时候,“汉家们”就是坐着吹牛、吃饭,“老婆家们”就是操持家里的吃食和卫生,“老婆家们”惯常的说法叫做“老婆家伺候汉家”。就算是到了今天这个年代依然是这样,汉家可以早上不起床,“老婆家”得早早起来准备早饭,在大家都洗漱完毕把饭端上桌。这似乎已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有人更改,也没有人想到更改。
27年了,我几乎每年都有几天会以“老婆家”自居,那就是回家过年的时候。
无论是过去在县城当老师还是后来去了北京辗转了好几个工作,在外面总是被叫做“刘老师”,回村一直被说“念过书的媳妇子”。在村里的这称呼源于我是李先生他们村众多“老婆家”中第一个本科大学生。
过年回家,一进门,脱去“刘老师”的外衣,摇身一变就成了“老婆家”,系上围裙下到厨房、拿起扫把和抹布出入厅堂。身份转换得自然而然,也换得了一片赞美。村里人抑或亲戚们来拜年,都会夸上一两句:“瞧人家读了那么多年书,一点架子都没有。”“念过书的媳妇子就是不一样,知道啥时候该干啥。”“人家咋啥都没耽误呢!”“……”
如此过了这很多个年,很累地被赞美了这很多年。虽然也受用,内心总有些不忿。如今带了些觉知一边做,一边来看怎么会是这样。就发现这纯粹是地域和家庭文化造就的。
家乡的农村千百年来就延续着男女角色的不同分工,“汉家”在地里干活,屋子里的活则是“老婆家”的事情,已然成了一种文化习惯。虽然很早以前“老婆家”就已经不单单只在家里而是和“汉家”一样在地里干活了,然而“老婆家”却往往从地里回来还要做饭、收拾家、管孩子,而“汉家”从地里回来则可以歇着甚至睡觉等着饭做好。按道理说,既然地里的活大家一起干,那么家里的活也应该大家一起干的,可是面对这种很不公平的现象,绝大多数“老婆家”是无怨无悔的,只是自动化地尽着以为的本分。
从小看到这样的男女结构,被这样的文化影响,再加上父母每天耳提面命,潜意识里便以为这是理所应当。既然成家了,就该守“老婆家”的本分。所以,被别人夸赞的那些好品质基本上是遵守文化传统和习惯的结果,是一个守本分的“老婆家”该具备的品质。
这几年我开始“移风易俗”,比如大家商量过年一起出去吃饭,已经连续三年如此,不仅解放了一众“老婆家”,大家也可以安心一起聊天欢聚;比如亲戚朋友来家拜年,改掉过去进门就做饭的风气,而是赶上饭点才做饭招待。
文化传承,革故鼎新,把规则变成生活的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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