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流从我左边街道疾驰而过,时有重型工程车驶离的“哐当”声。
“嘁—嚓——嘁—嚓——” 是一种擦着地面的脚步拖动声 ,声音似乎很清晰 ,也很熟悉。那声音逐渐由远及近。在我右边绿化隔离带旁的人行道上,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瘦瘦小小的身影,她顺着打围的工地围栏边迎面向前走,黑黄色相间的条形线标识牌在慢慢地向她身后退去。与老人相隔一米左右 ,一个中年女人,也不紧不慢地与她并排走着。
今天是重阳节,看样子是女儿陪伴母亲散步归来。
老人的脚步声格外清晰,尽管车流声一浪更比一浪高。我听得这声音似乎很亲切,老人的年龄,连走路的姿势,走路的步调声,都酷似我当年的母亲。
多暖心的陪伴!岁岁重阳,今又重阳。
那长长的步调声后面,出现的是我母亲的影子。
十多年前,我回老家探望二老,回成都的时候心情是沉重的。我坐在车站的候车长廊里,思绪万千,愁肠百结。突然听得有擦着地面的脚步声:“嘁—嚓—,嘁—擦—”,不知为何,我远远地就有心灵感应一样,感到是母亲向我走来的脚步声。我站起身来往窗外一望,心里一惊:果然,见母亲有些蹒跚地拖动着沉重的脚步,在急急地向四周张望。我急忙迎出去,伸出双手扶住母亲,问她怎么来了,说了请她放心不用送我的。“我来看你赶上班车没有。”母亲的眼里,盛满忧虑。我从包里摸出车票,递给她 一看 , 安慰母亲:“妈妈,放心吧,买到票了。您看,还有十七八分钟才开哩。”母亲见此情形,她松了一口气,旋即又露出开心的笑容 ,笑得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难得又与母亲临别时的相聚,心中似乎还有千言万语。我和母亲在候车厅并排坐下:“妈妈,我想了又想,我还是回来工作吧?能每天回家,陪在您和爸身边,我心里才踏实。”我第二次跟母亲提出这个想法,也是我心里的放不下的忧愁:“您一个人照顾爸爸太辛苦了,深更半夜都要起来几次,寒冬腊月太冷了,我们年轻人都不想起床,何况您都七十多岁了。爸这瘫痪在床,一时半会怕是站不起来。我担心您一个人长期照顾他,身体肯定遭不住的。我白天上班,好歹晚上可以回来帮着照顾爸,也好换换您休息休息嘛。” 我恳切地望着母亲,希望与她达成这个商议的共识。
母亲再次沉思片刻,还是坚决地摇一摇头:“你现在是有家的人了,娃还弄(这么)小,我都没法帮你照顾,你都够辛苦的了。再说,你好不容易才在省城立住足。你想一哈,要是回来了,又得从零开始。那不是以前的努力辛苦都白费了?要不得,要不得。你不担心,我照顾你爸没啥问题。你不担心啊,好好工作。”
母亲的口气还是那么坚决 ,似乎她弱小的身子,就是我们儿女背后一座坚实的大山,为我们挡住了岁月中的一切苦难和哀愁。
正说着,候车大厅通知上车了。我不得不跟与母亲道别。
我透过车窗看到母亲向我挥手,她回转时,我依然能听得到那“嘁—嚓——,嘁—嚓——”踏出的脚步声 ,似从我心脏上拖动着,至今还在清晰地回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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