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三十岁是一道坎,也有人说四十岁是一道坎。所谓的坎,就是跨过去了海阔天空,跨不过去则跌落泥土。
其实没有什么固定的时间与遭遇。但你若细心观察周围人事变化,就会发现大多事情有规律可循。
2017年,我在25岁末端与26岁中间,遇到一道道坎。终于明白到刘亮程所说的“那些年生活遗漏了的劫最后还是会回来找你。”若要成长,人生的历炼注定是躲不开的。而我在一年的跌跌撞撞里,摸索了也领悟了比往些年更多的道理。
首先是闻到了佛法。一个二十五年的无神论者,一个笃定相信自然科学反对宗教迷信的人,第一次尝试从其他角度来观看人生,竟然发现换一个位置看世界,其实未必错,只是不同。
康德说是休谟把他从独断论的迷梦中惊醒的。由此开始了他对理性主义的系统反思,但他并没有沿着休谟的经验主义继续走下去,而是独自走上一条纯粹理性批判的道路。这才开创了德国古典哲学,极大地影响了欧洲的思想史。康德之后,世界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几年我读哲学史,一直知而不晓,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找不到原因,想要解决却无从下手。
有朋友说你不妨随我到寺庙走一遭,或许就通了。果真通了!
这个通,不是通达的通,而是通过的通。深钻进某件事的人,常常忽略了连带的背景,而所有的历史,事实,规律,都有一个语境。而我过去犯的错误就是忽略了语境。愈近的东西愈看不见,愈常见的东西愈容易被认为不存在。走出哲学,走进佛学,因为背景颜色换了,才忽然醒悟到原来存在背景这种东西。一时明白过来,眼前的所有便都清晰起来了。佛学带来的一点通,最后借着哲学本身的力量,畅快淋漓地打通了任督二脉。
后来翻阅中国哲学课本读到一句话,“思之思之又思之,思之不通,鬼神通之。非鬼神之力也,精气之极也。” 心领神会地笑了两次。
所以,我成为佛教徒了吗?并没有。那虔心向佛了吗?也不算太虔诚,只能说很真诚。那还妄谈佛法?我相信佛学里面有极深奥的思想,是值得钻研与体会的,也是欢迎探讨的。越是长久不衰,越是经典的思想,越值得推敲,也越经得起推敲。推敲的目的不是推倒,反而是为了让它更稳固。一种思想,唯有包容才成其伟大。河道框住了小河,但框不住大海。思想之海亦是此意思。
一个人知道了某个道理后,觉得太对了,太贴切了,很容易去排斥其他的道理,甚至排斥其他人对这个道理的解释。这就陷入了一个危险的狭隘境地。让他狭隘的并不是那个道理,而是他本身对道理的占有方式,就好像一个人抱着一条电线杆,不让任何人靠近,浑然不知自己其实是最容易触电的那个人。
2017年我学会了放开怀抱着的那根电线杆。继而看到整片电网。
真理就像是不断揭开蒙蔽在心中的阴影。在几百个夜晚苦思无果,无人可依凭的时刻里徘徊过很多次后,2017年底终于抓住了真理的一个衣角。
正是这个抓住让我明白放弃才是真正的抓住。
你一定要深深地沉浸去,又要清醒地走出来,里外结合,才可能看清一样东西。人是无法认识事物全貌的,永远只有一个侧面,这个侧面或那个侧面,但全貌不是侧面的集合。那该怎么办?其实很简单,放弃全貌。
放弃全貌,接受侧面。但也必须承认,有无数个侧面,也有无数个对侧面的描摹。然后选择你认为最恰当的那个侧面,将它放至最大,最合理的程度上去还原和解释它。
选择侧面,就是选择自己世界观的地基。只有先打地基,才能建起大厦。地基打得越牢固,大厦才越稳固。
写在2017年的最后一天,永恒的回归我的第二个认知是明白到,每个人手上的时间都是有限的。
人生就是不断选择,不断决定,不断创造,不断超越的过程。人生没有定论,但它却是定时的。
有些人面临太多选择,而犹豫不定,便把时间都浪费在选择上。待到选定了,再去做其他事情的时间和选项都变得很有限了。
有些人没有选择,便模糊地顺着命运走下去,有时候走得快,走时候被卡住了。却也一直不明所以,还是磕磕绊绊地走着。他没有想过,有些时候没有选择就是一种选择,而任何一种选择,都是人做出的选择,而选择就总有可以改变的地方。要想改变,就得停下来,看一看,想一想,然后去行动,持续地行动。
有些人认为岁月很长,什么时候开始都不会晚。但我想说的是会晚的,会后悔的。
我们现在常常被引导说人生就是要无悔。错了就错了,但不用去后悔。但我们又很喜欢看别人后悔,一个因为贪污入狱的高官的悔不当初,一个负心汉最后被人甩后的捶胸顿脚,一个骗子被人骗后的哭天抢地。法律的力量在于惩罚与警醒,道德宗教在于使人愧疚与忏悔。
但是人生是常常有悔的。哪里有什么每一刻都无悔啊。说的未必都是做的,做的未必都是心里想的,心里想的未必都会说出来。悔与不悔,只有自己知道。
如果你将时间维度放大一点,就会知道人类在地球上的历史很短,而近代的长度更是短。我们人类这种生物也尚在进化过程中,并且还是少年时代。
若只看当下,其实我们整体社会都还是处在一个儿童期里。《局外人》中莫尔索在历经了母亲的死亡,炙热的太阳烤晒,莫名其妙的杀人事件,被投入监狱,无边的被隔绝,被剥夺,被虚化,被模糊,被扭曲,现实的审判与宗教的审判轮流上场,最后被判处绞刑。在执刑的前一晚,在对生命与死亡的内心冲撞里,他明白了母亲。这一明白,即是成年。死亡就是他与世界对抗的成人礼。
成人通常都是壮烈的。浴火的凤凰才会重生,虫子要破茧才能成蝶。日子是一天天地过,年龄是一岁岁地增加的,但成人不是自动。十八岁只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但试看看,大街上多少人心里还是带着奶嘴的巨婴,有些人即使当了爷爷也还只是个婴儿。不是每个人都真的进化为人文学上的人的,他们很多只是生物学上的人类。他们终其一生只是属于“类”,并没有“人”这个个体诞生出来。
但这也怪责不到普通人身上,因为文化结构注定了生产出一批批的类人。问责不到一条流水线上的一个盒子。要怪就怪这个深层结构太牢固。
但是个体意识已然苏醒,就不可能睁开眼睛而无动于衷。
用简单的话来概括,个体本是消融在群体里的常人,没有个人这种东西。但有天一个常人走出了黑暗的洞穴,看到了太阳看到了水中倒影出的自己,于是他要求成为自己。要从其他人中挣脱出来。一开始他说服其他人彼此脱离,但其他人不听,将他杀死了。他的儿子接受了父亲的教育也决定要成就自我,于是要与群体对抗,互相厮杀。在这互敌的过程中,个体与群体都慢慢发现,他们回不到从前了,只能改变,于是在力量的博弈与传递过程里,慢慢平和下来,群体不再要求杀死个体,个体也不再敌视群体,而是相互渗透,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最后敌我也比较模糊到互相合作的共存状态。
现在的我们,就是在先祖们历经了很多成长斗争后到达了一个共存状态。只是在一些社会里,群体力量占主导,一些社会里个体力量占主导。每个人应该都能意识到自己所在的社会到底是哪边力量更强些。
以前我总觉得要反抗。以前别人说错了一件事,一个流派思想,一个英语单词,或者夸大一种药品的功效,报道有任何内容失真了,我都爱纠着不放。
后来我不反抗了。因为反抗没有用吗?还是有点用的。一颗小石子投进湖里,多少都会引起些波澜。
波澜依然吸引着我。但我不再企图掀起什么惊涛巨浪了。相比而言,我更喜欢那春雨的润物细无声。
我是反方向行走的个体消融在群体里。
如果说时间真的有什么有益之处,在于它令我领会到了从前所不能理解的思想观念。而我学得越多则愈加感叹学无止境。
“我宁愿做一个不满足的苏格拉底多过一个满足的愚人。”
很多的哲学理论都会拜倒在政治(权力)或经济(财富)的脚下。但总有几个冒尖出来的巨人,打破常规。那几个人就值得很多人去铭记与研究。更多人只需沾染一点思想之河溢出来的泡沫就够受用终生。
青春时抒情地发问“为什么这个时代没有思想巨人?” 那是少不更事并且不真心渴求答案的发问。
如今想明白了,就知道这本就是无法产出绝对巨大的时代。但并非说我们处在一个很坏的时代里。而是人的思想差距层级被稀释了。在于教育,在于交通,在于信息化,在于交流,在于许许多多的因素。已经没有王侯将相,也没有君主帝王。这是一个普通人主导的时期。这是一个普遍明智,也容易陷入普遍平庸的时代。明白到这一点,就会知道时代的界限。也就愈期待跨出界限带来下一个时代的人。
用很网红的话讲就是,好看的容颜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坦白讲,现在几乎没有这个“一”。我们都是千篇一律的。得先认清这一点,才可能摆脱这一点。
在认清这一点后,我也就更明白如何面对时间之流的绵延不绝与个体生命有限性之间的冲突。
没有绝对的死亡。如赫拉克利特所说的,宇宙中就是一团活火,不断地燃烧,不断地熄灭。万物都是流变,一切都在不断的生成与毁灭之中。我的形体消亡了,又再转变为其他形式的存在继续存在。我的思想被遗忘了,新的思想又再出现,而新思想又都是在旧的语境土壤里长出来的。
但个人总是有死的,时间无涯,而我生有涯。归根结底,是如何过好这有限的一生的课题。
首先是生存。不要跳开生存去谈论人生。没有什么可以超越这一条基本前提。
然后是成人。成人意味着自我抉择,并且承担责任。娱乐文化的发展,就是让人放轻松,让人感觉舒适,孩童时候是最舒适的,饿了有人喂,困了就睡,全是凭着生理本能行动。要成人就要克服本能,忍受现在的饥饿不吃掉种子而去播种等待未来的丰收。为了深谋远虑而忍受当下的不适。
选择接受什么样的教育,做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做什么样的工作,与什么样的人结婚,怎样教育孩子,这些都是要勾选的项目。
推迟决定与敷衍决定,都不是真正的决定,都只是逃避而已。逃避或许暂时有用,但最后还是会像刘亮程所说的“那些年遗漏了的劫还是会回来找你”。
认识了宇宙的世界的历史无限,可以给人从容的力量,不至于匆忙迷糊地下结论;认识了人生的有限性后,可以给人清醒的力量,知道不要拖延找准时机抓住机会不断跃上新的台阶。要知道,在百年的时间里,合适的机遇,十个手指大概能数得过来。
写在2017年的最后一天,永恒的回归第三个认知是我明白到学会爱人比被爱更幸福。
亚里士多德说人天生里是政治性动物。而我觉得,爱是个伟大的机制,把所有人联系在一起。
不爱自己注定是悲剧,只爱自己也很容易导致悲剧。爱人与爱己之间的平衡之路就是最安全的路,也是最良性的路。
有一次我们三个朋友喝下午茶,其中一位是离婚律师,另一位是即将结婚的朋友。我问,她即将要结婚了,你要不要从专业角度叮嘱几句?离婚律师朋友笑了,没有什么好计算的,结婚吧好好生活吧。只有到了那一步才会真的去计,那时候就是锱铢必较了。
我们都笑了。感情里很多时候真的不像天平那样来检查每个砝码的重量的。有人爱多一点,有人爱少一点,这些都是很正常的,只要两人在一起能产生幸福感,就足够了。
从前我太爱自己,太珍惜自己的羽翼。那时候我不懂,太珍惜羽翼的小鸟无法飞翔。2017年我学会了爱别人,虽然爱得很短暂,稍纵即逝,无疾而终,但我也从中学会了许多东西,我想那就很足够了。
爱也是一个过程。我们在爱里相互认知,相互发展自我,认识自我,成全自我。爱的能力是需要时间和耐心来浇灌的。它容许犯错,也容许改正,容许帮助与共同成长。
爱情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婚姻就像买鞋子,不一定最贵就是最好,有时候你选到了很漂亮的但走不了远路,要想走得长久,鞋子还是要选合脚的。
明白到这一点的我,变得很释然,也更加明白了自己。
写在2017年的最后一天,永恒的回归第四个认知是每个人都会有抑郁的时候,这是一场个人的战争。
很多朋友都有抑郁低落的时刻。也有不少人看过心理医生。有一些帮助。
这一年我听了许多朋友分享给我的故事,有时候我可以帮上忙,有时候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我建议,如果内心里真的很难受,找不到解决方法,可以去咨询一下心理医生,给到你专业的帮助。
我有两个月里很难入眠,全身发疼,但是所有检查正常。莫名的急躁,莫名的发脾气,莫名的情绪低落,莫名的突然掉眼泪,莫名的无法直视别人的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很正常但内心里陷入很崩溃的状态。
我很感谢那两个月不说但却陪着我的朋友,谢谢在电话里和我聊天的朋友。特别感谢英赵令我学会开口跟别人说我内心快崩溃了。他没有安慰我而是请我帮忙选一些书,然后我们去了不同的书店买了很多书,而我慢慢就自我恢复了。感谢程老爸,在我怀疑自己的时候肯定我鼓励我并帮助了我突破了自己的瓶颈。
我知道这样的症状不是我一个人有,不少的朋友都曾告诉我她们经受着类似的情况。她们有的挺过来了有人还在历经过程里。
而我想说的是,不要怕,经受它,寻找帮助,一定会有人帮助到你的。或许是身边的人,或者是远方的人,或许是同事,或许是亲人,或许是网友,或许是陌生人,或许是心理医生。不要怕,一切都会好的。
要乐观。乐观就有阳光。
写在2017年的最后一天,永恒的回归在这最后一天里回顾全年,才发现这一年真的是经历了很多事情。总的来说,仍是快乐和收获的一年。
2017年一如既往交到了新朋友。在各地寺庙里结识的师父和师兄,云南之旅认识的小伙伴们,去北京的飞机上认识的牛人,工作里结识的三观一致的同龄人,这些萍水相逢的人仍有所交流,而这就是最棒的。
更欢喜是在老朋友身上发现新的闪光点。我很开心互相陪伴着见证着支持着彼此的成长。因为对方的成长,我们的友谊才更深厚。
2017年最喜欢的机构是满天星乡村儿童阅读公益机构。在满天星身上看到星光闪闪,很温柔,很持久。也看到了做公益做爱心的不急不躁的自然方式。
2017年陪着老妈从生病到康复,感恩家人亲人朋友的帮助和关心,真的很感谢。
2017年工作里突破了一个瓶颈个人能力有了提升。虽然又迎来新的挑战,但是更加从容了。感谢同事们给我的引导。
2017年底,做了我想做的事,践行了对自己的承诺。初心不变。
2017年的十个目标,还是没能全部完成,但是2018年的十个目标,已经确定。
25-30岁的这段时间,应该是最多起伏的日子,也是最黄金的阶段。未来的生活,依然充满了各种挑战,但是我将继续秉承乐观精神,无惧时间,超越自我。
是的,别怕,迎接新的生活吧!
Come on, 2018!
写在2017年的最后一天,永恒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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