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云端

作者: 辰度 | 来源:发表于2018-04-12 16:05 被阅读0次

    我有些嗜睡,却不常做梦。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睡得太沉,忘记了那些曾出现过的梦事。可在夜色初褪的时候,脑中一片混沌的我偶尔会朦朦胧胧地“醒”来,任由思绪飘散,荒唐地坠落在一幕幕熟悉或陌生的场景中。再之后,就像听到导演说出“action”的片场,所有的人开始在那一方天地中按照剧本扮起角色。

    我也困惑过,当“我”出现在我的梦中,当演员和导演同时存在,梦里怎么会有那些光怪陆离、隐晦曲折的故事。后来我渐渐领会,梦本来就是这样的,这已经成为一种常识。毕竟梦只是迷途,既然看不破,自然也不用在乎。不喜钻研这种复杂如“庄公梦蝶”般的本我之问,即使醒来,我也只是自嘲地笑笑,然后穿衣刷牙洗脸吃早饭。一切按部就班,由着梦境慢慢在记忆中消散。

    可关于昨天,我总会在某个时刻展开回忆。想着如果已经逝去的图卷上再渲染上几笔,会是怎样的图案。可惜,这不是续读昨日书,会有灵光乍现,终究还是兜兜转转,执固于遗憾。关于明天,我也会不断幻想,并且不郁结疾苦,只念诗酒风骨,还安慰自己这聊胜于无。而在追忆或幻想时,我的脑海中会偶然出现梦中的片段,于是梦境和念想会在某一刻难辨彼此。   

    四年前,我十五岁。在那个夏末秋初的下午,大概天气是不错的,我怀着一种憧憬走进了高中的校门,然后一直走着,走过了鹅卵石道、常绿树荫、湖畔旧栏,最后来到新生的教学楼报道。那天的学校应是很热闹的,可时间逝去,没能让我在记忆纹路里保留下那副喧闹景象,反而是风拂衣角、湖面水漾的场景时常浮现。可能是家离得近或其他原因,在走完报名程序后,我没有急着回家,开始来回逛着粉刷一新的教学楼,将视线投向周边的一切事物,甚至会对一间没有上锁的教室感到莫名惊喜。

    关于那天,回忆里还有最后一幕:我背对着快落的太阳,披上晕黄的夕阳,走在回家的路上,脚下的影子和道旁的树影叠在一起。

    而我还有一个梦,梦里的太阳也是快落,但“我”面对着它,并且追逐着它。许久之后,隐约记得太阳栖于东海扶桑的“我”就来到了海边,并且找到了一艘在海边并不合理的乌蓬小船。但“我”显然不在意这些,迎着风浪进行了一场更加遥遥无期的追逐,直到醒来。

    这个梦或许奇怪,但对于梦境来说还算平淡,如果不是有段时间时常想起,它应该会被很快遗忘。那是秋深时,入校的那幅光景只过去三两月,本以为适应能力还不错的我发现自己错了。有些变化,并不是我可以凭一艘渡船就可以坦然面对的风浪。当然,那些青春电影里典型的故事也没有很多和我相符,可那一两处相符的地方已经令人困扰。我开始更多地看小说,神往着另一种人生。也曾许久注视着一片枯叶在枝头欲坠不坠,去困惑那些涉及人生意义的问题。结果,这些做法不过是加剧心中莫名烦忧。于是,那个坐在临窗座位上看窗外萧瑟的我,会想起那个梦里追着太阳,却在海上驾着一艘连帆都没有的船漫漫漂泊的“我”。

    一年前,我十八岁。在那个春初的日子,当我跨进十八岁的时候,我有些迟钝地竟然没有太多心底波澜,只是带着近乎定式的微笑接受大家赠送的成年礼,一句句祝福被寄予,真诚地表达着我已经成年了、长大了……但然后呢?没有人给我答复,就如同大家一起举办一个陪同我迎接未知的仪式,未及事罢,各自散去。而我,选择继续生活,忙着现实中即将到来的高考,甚至不敢拿出太多时间去臆想中的远方。

    在离那天还远的时候,曾和朋友闲谈,该如何度过这样一个极富有青春意义的生日,也独自规划过一些看起来颇为浪漫的事情。可在那天,旧日里对自己的承诺仍旧是无法落于现实的心中念想,甚至在雨落纷纷中愈发稀薄。只能接下礼物转过身落座,用翻书声、落笔声遮掩窗外的雨打枝叶,从日出到日落,任由时间推迟、遗憾擦身。晚自习后,雨丝细密,我却不想拿出书包中的雨伞,就在雨幕中挤进放学回家的人潮。我走得很慢,和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庞相顾而过,也听着人群里的谈笑闲聊,可就在某一刹那,这种习惯的场景忽然给了我寂寞时分的感觉,于是默然失神。

    那天我记得没有打开书包,有些任性地将作业甩给明天,早早睡去。可我仍在闹钟响起前醒来。再次闭上眼睛,隐约中“我”已经度过许多岁月,在一个冬日的早上倚在床头。听着风声啸啸,“我”拂去枕边的雪,自然地拿起一本书掀开几页,没办法再构想一本书的“我”却好像深陷故事中,久久留恋,不肯翻页。闹钟终究还是响了,当我起身倚床,伸出手去关闹钟时,无意碰翻了床头柜堆积的一摞书,看着零乱在地的成年礼物,我愣了愣,关上闹钟,在厨房做饭声中赶忙穿上衣服,随意捡起书堆在床头。

    其实生活,没想象中那么认真。

    三年后,我二十二岁。现在的我没有再考研的打算,所以那时我应该离开了学校,开始在社会独自生存。我不知道三年后的自己是不是能成为大众定义下的优秀的人,也还没有定下一个明确的人生规划,但这些都不妨碍我的假设幻想。

    想象中,我会租一个小屋,睡房在清晨会被日光泻满。桌上堆着诗集,墙角摆着吉他,我会闲来乱弹,哼唱随心编谱的诗歌。

    想象中,我会搭车客旅许多地方,按四季赶往那些应时节的景色。我会走在不同城市暮色中,直到街灯亮起,抬头看闪烁繁星。

    想象中,我会结识一个随缘而遇的女生,点点波澜后是平淡喜欢。我会在雪日为她披上外套,搂着她的肩膀看雪花落下。

    想象中,没有现实跌撞,没有市井冷眼,没有年少彷徨……所以,那都是想象中。而梦中的场景显得有些不同。

    冬日的小屋里唱碟旋转,音调不明。“我”在被子里消磨苦短,而几罐啤酒浮在空中,折射日光。

    夜车停站,“我”出了车站却好像无处可栖,于是拖着行李箱漫无终点地前行。街道上寂静无人,夜空上星光晦暗,“我”倚着路灯在昏黄灯光下取暖。

    身边的女子挽过“我”的臂弯,两人在雾色中慢慢走着。不知多久,我们来到一个岔路。没有挽留,甚至没有告别,两人自然分开,身形渐远,各自无关。

    梦有些散乱,却不失为一种经过。

    那现在的我呢?十九岁的年龄并不是重点,毕竟当下的时光总会被轻描淡写,并不适合摆在台面上唏嘘感叹。而无论是想象还是梦境,当它们的背景放在当下时,就显得过于痴妄。

    于是,现在的我选择追逐,追逐的对象似是而非,但好歹算得上每日形色匆匆。很多时候,过往在风尘中遗忘,未来远望太过清冽,当下的追逐最终也只是求而不得。

    那现实之下,我把自己交给了什么?理想倒是勉强可以,和梦想比起来会显得更有希望些,只是这两个字眼实在羞于自用。那些追逐的东西似是而非,正在追逐的自己也没有到拼搏的程度。

    我决定用故事这个词来给上面的问题作答。故事并不难写,只是其间有世态凉薄、痴念贪妄,有长情失落、遗憾刻骨,难以写好罢了。

    可是故事里的自己再多勉强,哪怕遍体鳞伤,写故事的人坐在云端仍要顽抗孤独,继续落笔。毕竟时光流逝不可挡,即使语焉不详,也要不枉此刻。

    坐云端,诗写云上;入世间,浅唱年岁。

    纵然行路皆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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