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天地立心
窗外是阳光明媚,云淡风轻,屋子里很安静,桌前的钟表滴答个不停,印证着即将自东而西的红日。
而我们,谁又不是时间的印证者?是时间把我们带大,说它流逝无情,倒不如说它推动了我们的成长。
时间在走,须臾指间流沙,不想面对的事情,也必须面对。
打开昨夜的稿子,翻来翻去,竟连看的心都没有。抱膝长望,白云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日子又过了一天。苦笑着轻叹一声,随手撕掉几页,从头再写。
昨天撕去前天写的,今天撕昨天的,明天指不定又要撕今天的。偶尔我也会自嘲地笑着说:“好烦呐,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写小说。”当然了,我也经常会用小学三年级那会儿刘老师为了让我们好好改作文而讲的故事鞭策自己,这个故事很夸张,但很简短:列夫·托尔斯泰一页作品的手稿需要一卡车来拉。
我们写网文的从写作精度上大概可以分作两类,其实无论写什么,但凡小说、戏剧、评书、传记、史诗等等,传统类文学也可这样分,一类是“专情不专精”,一类是“专精不专情”。“情”是情节,就是故事,“精”代表精细、精致,但不是精华。
很多新生写手专注情节发展,忽略了手下文笔,或者写到情绪激动时不知不觉就会写的很粗,遇到不喜欢的情节也会跳跃、简略,显得很粗滥,给读者的感觉恰似小孩子玩“过家家”,看起来上学工作结婚洗衣做饭样样貌似都很齐全,其实不然,哪个成人沉得下心去观赏?网友吐槽说土豆那几个装逼的主角也就只能哄哄小学生了,这也是有根据的。
新生写手渐渐成长,发现了这个问题以后,逐渐将笔力转移到故事情节的细致精美上,从眼、耳、口、鼻、触五大感官上大做文章,如果用第六感,这就分明是装逼、开挂。运用各种语言、心理、细节、神态、外貌,还有侧面烘托等,极尽其能,完了以后自我感觉大好,有时候胸中积郁顿时烟消云散,还沾沾自喜,以为是很不错了,结果浏览量还是上不去。
五星级酒店里十来个人围一大桌,就是那种三五个人躺上去也不觉得挤,比一般部门旗杆底座外径还要大很多的圆桌。房间里特别华美,绚丽的吊灯,锦绣的地毯,墙上挂着法国名画,巨大的落地窗,还有繁杂花纹的窗帘。菜也很丰盛,各种千奇百怪、各种千里之外、各种叫不上名字,一小盘一小碟中间一大缸满满一大桌花花绿绿,拾了这个蘸那个,完了人都散去倒进垃圾桶狗都不吃。
那里不是吃饭的地方,去那儿的人也不是为了吃饭。
响当当的大宋教头,比不上柴进庄上一锅热牛肉亲切;充满了云海雾山、奇珍异兽的艮园,比不上一个黑漆漆阴暗潮湿的地道,因为在黑暗那头有李师师;硕大一个阿房宫歌舞不绝,华美无双,真可谓人界天殿,只是没有蓬莱,没有帝后,只有始皇的寂寥和头疾。
一个人饿三天了,他不会向上帝要金钱要美女,他只想要馒头。路人甲憋一天了问你厕所在哪儿,与其带着他满街跑,倒不如说“我给你望风”更让他身体痛快。
话说回来,一定要挑重点,房子里摆太多精美物品,读者就主注意不到你要给他看的东西了。不同情境不同搭配,主辅分明。
总之呢,重“情”轻“精”就会让人觉得虚浮、空淡,好看的故事也会变得不好看;相反,重“精”轻“情”又会让人厌倦,聒噪、啰嗦、累赘。不同的内容、情境、角色、风格等方面或前或后或多或少的具体调配,就得要看作者的实际笔下功力了。
从放假到现在,我第一感觉就是费人,真的太费人,精神的疲乏劳累,好在是,我乐意。整天伏案疾书,或者冥思苦想,每天都在接触一些洪荒猛兽、太古凶谶之类,晚上睡觉也不做好梦。感觉丝毫不亚于高三天天考试,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写作要靠挖掘记忆深处,搜肠刮肚到灵魂透明,去创造,造一切可造之物,无论善恶。我是顶讨厌回忆的人,因为一不小心挖出些本该忘记的东西,会影响情绪。
完了就是修改。
写了改,改了写,写了再改,实在看不过眼就扔掉。从我提笔到现在,几年来也扔了有近30万字,《三国演义》其实也不过66万字。很多朋友都很惋惜,其实没有什么好可惜的,因为如果连我自己都看不上,怎么还敢拿出手呢?我会一直扔到我满意为止。现在翻出高二寒假时写的那篇楔子,感觉是文笔粗糙幼稚、剧情夸张装逼。铁凝说自己小说不改四五遍是绝对不敢往出拿的。罗贯中的手稿我敢保证660万恐怕都挡不住,那个年代缺墨少纸,古人也真不容易。
很久以前,西方有个故事。说一个孩子很喜欢画画,画的也很棒,花儿小草大狗小猫,栩栩如生。母亲就送给他一个画夹,每天的画作就夹在这画夹里,等到闲暇时就打开来回顾往日的佳作,欣赏一番。邻家的小孩也很爱画画,但是画的很糟糕,于是他母亲送给他一个纸篓,鼓励说:“孩子,你把每天的画都扔在这里,你要相信,明天你会画出更好的作品。”十多年后,那个很有天赋的孩子早已不再画画,沦为了人世间万千苦难大众的一员,而每天将画作扔进纸篓的孩子却画出了绝世之作《蒙娜丽莎》。
当然要成功也更需要达·芬奇画鸡蛋的那份执着,那份毅力,那份坚定的心。
最后,无论什么小说必须有一根主干,一条大道,有些也有两条,但极少有三条的。比如《三国》讲军事权谋、政治风云,《水浒》讲兄弟豪情、农民起义,《百年孤独》说人世漂泊、命运浮沉,《呼啸山庄》批判丑恶、讴歌爱情。
此外,假有一条辅线当为更妙,恰若人体奇经八脉,虽隐而不现,却缺一不可,往往在关键之时有击鼓断颅、震扣心弦之效。例如:野狐的《搜神记》用人生短暂、光阴荏苒,在群雄逐鹿之余打造仙侠情缘,令人随之悲喜,感叹良多。再如:査先生《天龙八部》在讲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各不相同之外穿起命无贵贱、众生平等之大道,更为小说中形形色色的人物和百步九折的情节镶刺了金印。
既然说到了这里,补充一点,很多人说“天龙八部”这书名与内容毫无联系,其实,在佛教神话故事中“部”指八个神道怪物,依次是:天、龙、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睺罗迦,所以“天龙八部”也就这么来的,作者借此象征人世间各种各样的角色,也从另一方面映衬了佛法无边慈爱众生,与无分贵贱、万物平等的主基调交相辉映。
读,写。终究还只是这两条路相互辅佐而已,带着头脑鉴赏,写练,反思,这是提升的唯一途径。
每个人都可以写,写自己心中之事,呼吁之事。不是谁都能当作家,但谁都可以写作;不是谁都有资格成为特种兵,但谁都有权力锻炼。不管做什么事,最低也应该放开手脚,毫无畏惧,努力向前冲。
两百多年前的德国,大概是1796年,一所高校数学系有个孩子,不到20岁,天资聪慧特别用功。他的老师就给他开小灶,每天多布置三道题让他课后开拓思维。有一天他做完三道后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只能用直尺和圆规,做一个等十七边形。学生以为这是老师多写的一道题,于是就做。题很难,他做了整整一宿。早晨带去给老师看,老师吓得手都哆嗦了:“你做出来了?真的是你做出来了?这可是一道两千年前的题啊,阿基米德没做出来,牛顿也没做出来,我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它做出来,所以我天天带着它,怎么掉你那儿去啦!你,你居然把它做出来了!”孩子听了这话,当时就吓哭了。
这个孩子就是后来被称作“数学王子”的高斯,高斯也正是因为这道题而出名的。
努力尝试,试过了,努力过了,才会知道行不行。
每次给朋友赠书,底页上一定要写四句话,我从不想他们是否有人把书看了,或者是否也曾揣摩了那四句话,但是哪怕只有一个人看了,我就没有白写。这四句话是宋代理学家张载老夫子说的:
“读书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比起宋真宗赵恒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不知大气磅礴了多少倍,用现在的话说,读书就会有豪宅香车,读书就会有女神颜值如玉。当真乱七八糟、乌烟瘴气,励志子孙读书真是昏了头。
北宋末年有个人叫刘豫,家境贫寒,世代务农,这人努力读书,没几年真的弘扬了他真宗皇帝这两句,考上了状元做了朝廷大官,黄金屋颜如玉都有了,可惜气节、德操半点没有。北宋亡国,他便心安理得的在大宋北疆国土上做了伪齐的傀儡皇帝,在给大金的信札上自称“儿臣”,拜金为父,任金撩拨,帮着女真大肆挖掘北宋皇帝的陵墓。
胡适有个朋友,一天带着小孩来拜访他。那小孩背古文背的行云流水、朗朗上口,“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后来竟背出了《张子语录》,胡适顺口问道:“何谓‘为天地立心’?”孩子当时就傻眼了。
陆九渊也说:“心不可汩一事,只自立心。”他认为“心即理”,仁义礼智信等封建道德规范皆为人心所固有。
我们的社会虽早已不是封建王朝,但是我想,无论社会怎样发展,仁义礼智信永远不会过时。今天我们发一段微博,一句说说,一篇博文,只要传递正能量,释放热光芒,让更多的人沐浴阳光,这,我以为就是“为天地立心”。
易非
八月四日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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