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

他感觉自己渴极了

我喝点水就好了

他这样想

当水流过他干涸的嘴唇，流过他僵硬的舌头，流进他几乎没有一点水分的嘴里，他终于感觉到了一点点湿润

他要喝水

突然他发现自己不会吞咽了

干巴巴的舌头像一条死鱼粘在口腔里

喉咙像灌进了一嗓子混凝土

所有的部件在混凝土里满满凝固变硬

任他的大脑如何发出讯号

它们都运做不起来了

水顺着嘴角流出来

流进脖子里

他感到一阵潮湿

他想翻个身

或者把身体往旁边挪动一下

他心里这样想

身体却不受控制

他把全身的力气和全部的意念放在胳膊上

却感受不到自己的胳膊

感受不到大腿

甚至感受不到空气

他猛然发现

好像整个人都嵌在里混凝土里

不

请帮帮我

我渴了

我想喝水

不要总是把水灌进我的嘴巴里

请帮我翻身

他在心里呐喊着

干瘪的舌头僵在嘴里

这让他想起拔牙时牙医注射的麻药

他头歪向一边

极力的想喊出声

眼睛木讷的看着天花板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眼睛也变的干涩

任凭身体一点点变的沉重

嗓子里塞满了泥土

厚重

他听见周围的声音

有很多人

他们低声私语

他听到到有人轻轻抽泣了一下

很小声

有人拉了一下衣角

他听到

一根发丝的飘落

这些声音

像散落一地的玻璃球

一个一个跳进耳朵里

喂

不要低声私语了

快看看我

我不会吞咽了

我的舌头都干掉了

我的胸中燃烧出一团火焰

心脏抽搐了一下

随即猛烈的跳动

他有些适应不了这样猛烈的跳动

我需要深呼吸

可是

怎么呼吸来着

忽然

所有人的声音在耳边炸裂

每个人的声音都不是他自己的声音

变得尖锐 急促

他的双眼开始变得模糊

不

我这是怎么了

他的心在一团火焰里呐喊

他看见一个婴儿

灰不哧溜

一个小孩奔跑在乡间的小路

老师的教鞭棍

马尾

炙热的太阳

金灿灿的玉米地

微风吹过来

妈妈从玉米地里走过来

他看见他爱上的第一个姑娘

第一份工资

…

我…

世界突然安静了

耳边嘈杂的声音不见了

周围一片漆黑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无边无际

像水

又像柔软的怀抱

身体不再那么沉重

而是一片羽毛

变的无限大

无限宽广

没有边际

可以随意伸展或翻身

可以吞咽

呼吸

呐喊

空气是那么湿润

透着丝丝甜意

所有的痛苦和快乐都不曾来过

心像一个清澈的湖面

仿佛不曾被激起一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