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猫的背影

作者：黎荔

猫咪凝望着窗外，我凝望着它的背影。

它在看什么呢？尽管主人为它准备了众多玩具和美味的食物，但它似乎对窗外的景象更感兴趣。也许，它在凝望窗外的一片蓝，蓝与它的心底相映，说不出的敞亮。蓝是悠远的，蓝是深奥的，蓝是透明的。蓝，照耀着世间行走，蓝，衬托着万千游动。猫，在看蓝。

烈日透过浓密树干投射出一地斑驳光影，清风吹过，窗外的树叶微微摇动，当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室内，产生的光影变化，交织出幻境，对猫咪而言宛如一场精彩的表演。它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些跃动的光斑，追逐光影的游戏。猫，在看光。

夕阳照耀，远映山际，归鸦返巢，三只、四只、两只地飞过；有时又见雁影小小，列队飞过远空；或是一只麻雀扑楞楞掠过窗前，它扑腾翅膀的飞行轨迹，像从地面拉起一根松松垮垮的直线……这些一定引起了猫咪的浓厚兴趣。虽然如今的猫咪无需为食物发愁，但它们骨子里的捕猎本能仍旧存在。飞鸟、虫子在视野中出现，足以让它立刻进入捕猎状态，目光如炬，全身紧绷。猫，在看猎物。

春天的曙时，夏天的午后，秋天的黄昏，冬日的晨朝，猫，总是伏在窗前，享受静谧的时光。也许有时候，猫咪只是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来放松自己，沐浴阳光，静静发呆。虽然窗外的风景常年不变，但它能在这份宁静中找到心灵的慰藉。而且，对于已经熟悉的家环境，外面的世界显得更加神秘和新鲜。也许它还期望能够看到其他的猫咪朋友，通过窗户来进行一场“眼神上的交流”。

一个异于我们世界的时光，悄悄地穿过猫的身体。用手指轻戳猫的身体，这样安静而又柔软，使人忍不住多戳几下，然后就听到了猫咕噜咕噜的低吟，那是世界上最静谧的音乐之一。埋进猫那被太阳晒过的皮毛里，会暂时忘却自己的身份，用轻轻滑动的手指，在猫毛中感受时光的汩汩流动。

窗台上的猫，它有时静卧蜷伏，有时悄无声息地走动，有时敏捷地扑击一处，可能是一个爬过的小虫，也可能是一个空中的飞絮，有时也不知道是什么，猫咪把鼻子凑过去，伸爪子在玻璃上不停扒拉……猫咪的小脑袋中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心。一片飘过的树叶，路人车辆的匆匆过往，都能轻易地吸引它的注意力。如果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那就更饶有趣味了。

在现代化的文明进程中，人类日益与田野、土地、草木、荒丘相疏离，必然也疏离了飞鸟鸣虫。只有为数不多的动物成了人的宠物，寄居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丛林，依靠主人的恩舍存活于世；更多的动物仍然游走在茫然的天地，按照神秘的自然指令生息。动物的生命气息被高速公路、保护篱桩屏蔽在人类世界之外。动物界已经成为现代生活的异在世界，成为当代人个体经验中永远也无法接触的巨大盲区。我只有观察着我家的小猫，试图理解它的小脑袋在想些什么？这一个自由的灵魂，这一只有个性的猫，它甘心于在人类的屋檐下吗？

猫咪凝望着窗外，我凝望着它的背影。黄昏光影里，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