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饼夹肉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能解决温饱问题就是福。在贫瘠的豫东平原，在这个看天吃饭的落后农业县，最想吃的，做梦都想吃的就是肉。

        逢一定的日子就会有集市，从清早一直到下午3点，整个集市黑压压的全是人，大姑娘小媳妇、半大孩子、老人，四条大街水泄不通。北边一条街是卖针织布匹衣服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撕布扯布的“哧哧”声，像沸腾的水一样喧闹。南边一条街是各种自养的鱼虾鳝鳅，腥味直盖整条大街，西边一条街是蔬菜瓜果粮油，菜叶子的残枝，芝麻香油的余渍混合着散酒、咸菜的味道无穷无尽，东边一条街就是最馋人的一条街了，小孩子们一逢集市就会拽着或者跟着大人一定要去的地方，糖葫芦、甜秸秆、麻花、玉米焦酥糖、爆爆米花，看不到头。在街头最边上的就是两个砖炉子，一人多高，顶头扣着个大铁锅，这就是打烧饼的地方，远远的就闻到了煤炭燃烧出的二氧化碳和香喷喷的热烧饼的混合气味。

        大路两边一边一个炉子，是两兄弟，老大矮瘦，老二黑壮，打的烧饼不相上下，都是媳妇孩子打下手，整个镇子就数他们的烧饼个大、厚重、芝麻多、咸香适中。小孩子吃上一个，大劳力最多仨顶撑到太阳西山。就数逢集市这天最忙，天冷明两家就支出摊、制好火，一直打到下午3点过。买烧饼的也不兴排队，围了一圈又一圈，眼睛直盯盯的盯着烧饼炉，个个把钱攥在手里。等烧饼一出炉，老板一边用铲子铲烧饼，还要一边不时的腾出手来扶着烧饼摊子。挤在最前面的掀着褂子角，高高的掀起，交过钱后老板把烧饼用铲子铲到褂子上，买到兜起就跑。嘴馋的直接用俩手钳着，撑不住了就把烧饼撂起来再接住，还不及走出摊子就猛吃起来，吃的嘴巴东拧西歪的还不能下咽，暂时没有买到吃到的继续围起等下一炉。

        平常能吃上热烧饼就是改善生活了，不过最奢望的是吃上烧饼夹肉，一般人吃不上，就包括节日的时候也吃不上。烧饼夹肉的肉是剁子牛肉，也有羊肉，瘦的没有一点肥肉，紫红的码成一垛，非常瓷实，上面用抹布遮上，卖的时候用刀削成薄薄的长片，再用刀把烧饼从棱上切开，然后把肉填到烧饼的肚子里。来买烧饼夹肉的一般都是去看望和孝敬老人，而且都是至亲的老人，或者家里有生病发高烧的孩子，吃不下粗饭，大人才舍得给买烧饼夹肉。

        记得一个流传很久的真实故事，村里有一家生活很拮据，其实那个时候每家的生活都很拮据。病重的老人躺在床上，儿子坐在床边伺候，老人吃不下粗饭，儿子就问“娘，你想吃啥？”，老人说，我想吃烧饼夹肉，儿子在院子里转了半天也没有去买。几日后，老人走了，儿子在送老人出门的时候大声哭喊，“娘，到你走也没让你吃上烧饼夹肉”。

        二十多年过去了，街头打烧饼的只有老二了，孙子都在帮忙了，案板上仍然有一垛紫红的剁子牛肉。这二十多年农村的生活也得到了改善，我想，吃上烧饼夹肉也变得寻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