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听说过中世纪横扫整个欧洲的黑死病,但大家也许不知道文学史上有一部著名作品【10日谈】,这本书和黑死病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10日谈】的作者是14世纪佛罗伦萨的作家乔万尼.薄伽丘,早年薄伽丘常驻那不勒斯,后半生的岁月住在佛罗伦萨。薄伽丘才华横溢的多产作家,他写过传奇、叙事诗、史诗、短篇故事集等等。薄伽丘在世界文学史上与【神曲】的作者但丁和诗人彼得拉克并列,被称为意大利文坛三杰。薄伽丘最出色的作品就是【10日谈】。
薄伽丘在【10日谈】一开篇就描写了发生在佛罗伦萨的可怕瘟疫,每天都有一大批的尸体运到全市各个教堂去。教堂的坟地再也容纳不下了,尤其是有些人家按照习俗要求葬在祖坟里面,拥挤情况更加严重,等坟地全放满了之后,在周围掘出又长又阔的深坑,把后来的尸体几百个葬下去,就像堆积在船舱里的货物一样,这些尸体层层叠叠的放在坑里,只盖着一层薄薄的泥土,直到整个坑都装满了,再用土封起来。此时的佛罗伦萨俨然就是不折不扣的人间地狱,导致这一切的元凶就是黑死病。也就是鼠疫。【10日谈】与黑死病的关系就是这样。1348年佛罗伦萨死了10多万人。第2年薄伽丘写下了【10日谈】。
这部作品讲的是黑死病流行期间,7位女性和三位男性共10名青年男女躲到佛罗伦萨郊区山上的别墅避难,在赏心悦目的园林里住了下来,闲得发慌,除了唱歌、弹琴、跳舞之外,大家决定每人每天讲一个故事来度过酷热的日子。在【10日谈】中,罗马教会的教士简直成了恶魔的代名词,贪财好色,因此【10日谈】完成后,薄伽丘备受教会势力咒骂攻击。【10日谈】的写实主义风格,对后来的西方文学发展影响甚大。当时薄伽丘在社会压力下曾经一度想收回烧毁他的作品,而他的好友兼诗人的彼得拉克阻止他这么做,【10日谈】这部杰作才得以保存下来,开启了欧洲短篇小说艺术形式的先河。19世纪意大利文艺理论家桑克蒂斯将【10日谈】和但丁的【神曲】相提并论。1375年薄伽丘在贫困交迫中去世,而曾被他揭露的教会并没有放过他,甚至派人挖掘他的坟墓,并砸毁墓碑来泄愤。所以【10日谈】的100个故事也就是100个短篇小说,内容基本上没有涉及黑死病。我们今天也可以说薄伽丘只是借黑死病这个背景,通过10个青年讲故事来批判现实。
14世纪40年代黑海北岸的城市加法是克里米亚地区享誉盛名的贸易中心,为意大利商人控制成立。公元1345年一次偶然的事件,城里的穆斯林居民和意大利商人大打出手。穆斯林居民眼看敌不过,就向附近的蒙古大军求救。当时金帐汗国的蒙古大军正对欧洲虎视眈眈,见此机会怎可放怎可错过,立马就把加法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个时候蒙古的领袖成吉思汗已经死了一个多世纪,它的后代成立了4个汗国,其中有成吉思汗的孙子,他大儿子术赤的四子拔都创立的金帐汗国位于今天哈萨克咸海和里海北部,占据东欧和中欧地区。在意大利商人与东罗马守军的守护下,加法城固若金汤难以攻克,蒙古大军攻城行动时断时续的进行了一年多,转眼就到了两年以后的1347年,加法的守军某一天突然发现蒙古军队的攻势停止了,似乎在蒙古军队中出了不小的麻烦。他们没猜错,围城的蒙古军队感染了一种怪病,首先会持续高烧、流鼻血,紧接着在耳后腋下、大腿内侧出现奇怪的肿块,而且伴随着严重的皮下出血,出血部位的皮肤肿胀呈紫黑色,这种病不仅传染性强,而且死亡率近乎100%,发病了就活不成。
加法的守军当然并不知道蒙古军队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但是有一天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具黑黢黢的尸体,呼啸着从城外飞来,在头顶上飞越而过,然后在加法城里的街道上摔得到处都是。原来眼见的加法城久攻不下,蒙古大军便创造性地发展出新型尸体武器,他们把那些病死的士兵被装进巨型的投石机,抛射进加法城,由此掀起了人类历史上第1次细菌战。蒙古大军每天都把很多尸体从城外弹飞进城里,浓烈的尸臭弥漫在加法城,加法守城当局根本不知道有效处理尸体的办法,只能任其腐烂并污染城里的空气和水源。那种恐怖的疾病很快就传遍了官兵和之民,死亡降临在加法城,许多人头痛、寒战、皮下出血、呼吸衰竭、一命呜呼。城里人人自危,即使是城里医术最高超的医生对他也束手无策,坚持了两年的加法守军终于崩溃了,被吓疯了的守军不顾一切的出逃,给蒙古人留下了一座被恐怖毁灭的死城。意大利商人逃出死亡之地回到祖国后也把死亡带回了故乡。瘟疫几乎在一夜之间从西西里群岛开始,散播到意大利各地,其中就包括佛罗伦萨,让薄伽丘看到了骇人听闻的人间惨状,于是薄伽丘写下了【10日谈】。
14世纪的这次黑死病被称为欧洲第2次瘟疫大流行。因为800年前的6世纪,拜占庭定帝国内就曾经爆发过严重瘟疫,被称为查士丁尼大瘟疫。当时人们上街脖子上都得挂个牌子,写上自己的姓名,因为在大街上走着可能就突然死了。脖子上有铭牌收尸比较方便。但是第2次瘟疫比第1次更凶险。拜占庭、热那亚、威尼斯等地相继爆发疫情,人们在得病之后症状相同,结局也相同、发病急,有些人甚至早上发病中午就死了。此者因为皮下出血变成紫黑色,所以后世的欧洲人在回忆这场浩劫时,就叫它黑死病。
英国虽然与欧洲大陆隔着海洋,但是只要有人来往,病菌就可以漂洋过海。黑死病第1次袭击英国,就在加法守军弃城而逃的第2年,1348年,伦敦地区三个月内人口就减少1/10,最后死亡六七万人以上。伦敦居民能逃得赶快逃,仅仅一个星期,伦敦城就有2万所房屋被遗弃,英国社会逐步衰竭,此后黑死病延续了大约300多年,英国近1/3的人口死于鼠疫。
黑死病出现后,热那亚政府紧急调集武装力量,全面封锁领海,任何试图强行靠岸的外来船只一律开炮驱逐。维尼斯共和国也下令所有外来船只必须在岸边隔离40天以上,观察疫情。在热那亚被疫情攻陷后,意大利各地城邦紧急封锁国境,禁止热那亚人入境,但是都无济于事。有个热那亚商人去意大利北部的一座名叫皮亚琴察的城市串亲戚,因为封锁令城市拒绝他入城。当天下着大雨,商人就一直站在城门外冒着大雨苦苦哀求。天黑以后,商人的亲戚终于忍不住了,就偷偷的设法打开城门,带他回家过夜。几天之后,皮亚琴察城里就没有活人了,没人知道这病如何传播,没人知道该如何医治,死在大街上的人比比皆是,整个欧洲陷入巨大的恐惧之中。
最开始欧洲一些医生自以为知道这种瘟疫的传播途径,他们说是因为空气中充斥腐败物质,人吸入这种臭气就病倒,于是很多欧洲医生制作了乌鸦一样的面具,他们在鸟嘴的位置塞进各种香料带在脸上,防止自己吸入腐败的臭气。又有一些人站出来说,人之所以会得这种病,是因为人类的罪孽激怒了上帝,所以降下瘟疫以示惩罚。要想避免感染,就应该向神父忏悔自己的罪行、虔诚的祈祷,请求上帝的原谅。但是这依然没有阻止大量的人死去,于是人们又觉得一定是自己忏悔的诚意不够,不少人开始虐待自己,抡起鞭子把自己抽得皮开肉绽,以此向上帝谢罪。圣经上说耶稣受难时33岁半,所以自虐的活动要持续33天半,不少人在活动中把自己活活打死。
瘟疫依旧继续,人们失望透顶,愤怒的寻找发泄对象,不知最初是谁煽动,一切都是犹太人搞的鬼。犹太人害死耶稣,必须要清算犹太人以平息主的愤怒。于是基督徒们把一群群犹太人推入火堆,活活烧死。如果有犹太人逃出来,四周的基督徒就一哄而上,用棍棒把浑身着火的犹太人打得脑浆四溅,或者乱刀通死;最后甚至有人认为这种病是靠视线传染的。你有病你可别看着我,你盯着我看就传给我了。好多病人发病以后,他的亲人会把他的房间用木板封死,任其活活的饿死渴死在屋里。欧洲大陆出现了父母抛弃孩子,丈夫抛弃妻子的现象,人们彻底绝望了,纷纷传言这就是世界末日。
中世纪的欧洲完全没有公共卫生和个人卫生的概念,那个时代的欧洲没有下水道,古罗马的下水道早已荒废,那时候欧洲也没有普及公共厕所,有的城邦明文规定,任何人从窗户向街道倾倒粪便,之前要大声的警告路过的行人三次。法国巴黎曾把城里收集起来的粪便堆到城墙外边去,粪便越堆越多,最后成堆的粪便几乎要漫过城墙了。为了防止敌人踩着粪便翻过城墙吧,巴黎人讨论决定加高城墙。
中世纪的欧洲人有一种奇怪的观点,认为洗澡的时候毛孔会张开,空气里的有毒物质就会趁机进入人的体内,让人生病。被教会统治下的信徒更是坚信自己只受洗,也就是请耶稣亲自给自己洗,就身体圣洁了,除此以外欧洲人不用再做任何洗浴,因此欧洲人对洗澡深恶痛绝,因为他们认为洗澡的人既不卫生又不虔诚。法国国王亨利四世厌恶洗澡,他周围的人说,他整个人闻起来就像一块腐肉。他的第2任妻子初次见他,竟然被她身上的恶臭熏得晕倒。亨利四世生活在16世纪,距离黑死病流行的14世纪已经过了两百年,卫生状况已经有了改善了,他竟然还有如此观念,可以想象身处中世纪的欧洲,从早到晚闻到什么气味,因此国际贸易中香料有那么大的比重是有其历史原因的。
中世纪的教会拥有相当强的组织力量和资源。在信仰支撑下的教会,面对大规模的死亡和恐怖,在处理尸体、建立公共次序方面,应该说还是起了相当大的作用。但是面对着来势汹汹的黑死病,反而让教会的组织制度弊端显露无疑。
面对着残酷的死亡,上帝并没有有效的帮助陷于困境的人,于是绝望的人们心灵开始裂开了一道缝并动摇了对上帝的信仰,一道人性之光照射进来,催生了漫长而又伟大的文艺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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