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外婆

                                                                        早上的天，阴沉沉的，风冷冰冰，大暑之后难得的一个阴凉的天气，这样的天气总会格外容易牵扯我的心绪，想念起一些人，怀念起一些事。昨晚在朋友圈上看到一篇关于人濒临死亡会有什么感受的文章，脑海中就浮现了外公和小外婆。早上醒来也是这么毫无来由地想起了我亲爱的小外婆。

为什么是在外婆前加个小呢？可不是我外公的小老婆。她是我外公弟弟的老婆，我们叫外公的弟弟小外公，自然就叫他老婆小外婆了。

小外婆给我的印象是传统的农村妇女。因为外婆是教书先生，出生书香门第，是从当时的城市嫁到遥远的小山村里来，所以跟一般农村妇女不一样。外婆嫁到这里来也在当老师，她会书法、画画、手风琴、下棋，什么都会，就是不会农活。而小外婆则刚刚相反，她会养蚕抽丝、养猪、养羊、插秧种菜什么都会，总得来说小外婆带给我的世界更加新奇些。

现在回忆起来，在外婆家的最初记忆就是小外婆养的猪。那时自己可能只有四五岁，去外婆家拜年，看到小外婆家养的猪非常害怕，外婆和阿姨们就顺势逗我，拿猪吓我，还抱着我骑到那头小猪背上去，那是是既害怕又有点新奇激动。那时有好长一段时间看到猪都好害怕，想跑又不敢跑，幸亏后来猪都被关在猪圈里。

说起猪，在我童年岁月里可是一笔浓墨重彩的回忆。每天凌晨四、五点左右，我就会在睡梦中被一股香味唤醒。天还很黑，小外婆已经早早起床，开始她一天中的第一件事——煮猪食。那时候，我们午后有一小间石子砌成的矮房，专门用来煮猪食。猪食是什么呢？就是番薯的叶子，有时候也加点南瓜的叶子，放在一个大木桶里用水煮起来。煮熟时那股香味就四处蔓延，然后小外婆把这些煮熟的叶子倒入大铁盆里，拌上很多细糠，再倒入猪的食槽里给猪吃。我觉得细糠也好香，听外婆说以前他们就是吃细糠的，现在的猪太有福气了。每次小外婆一把猪食倒入食槽里，四五头猪就一拥而上，吃得静静有味的，除了发出一阵阵吧唧吧唧的声音外，还常常从猪鼻子里发出一些好像生气了的声音，估计是在吓唬同伴。我特别喜欢看他们吃饭，每次小外婆发放猪食了，我总要第一时间跟在小外婆屁股后面，一同去猪圈，然后蹲下来看他们吃饭，每次都把我看得垂涎欲滴，感觉猪的食物好像很好吃，我真恨不得钻进去跟他们一起吃，觉得当一只猪好幸福。

猪吃完后，便会用鼻子把稻草拱到一处，躺下来呼呼睡大觉。

还有一件大事就是杀猪了，明明很血腥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很温馨，可能是因为那时的灯光吧。我已经记不清每次杀猪是在凌晨四五点，还是晚上七八点，或者是两个时间点都有。我只记得那时天是黑的，院子里的竹竿上挂着几盏60瓦的灯泡，好几个壮汉抓着猪，应该是用铁钩在猪脖子一勾，猪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然后倒地。具体怎么杀的我也不清楚，当时听到猪撕心裂肺的惨叫就躲得远远的，等我再回来时，院子的大木桶里已经是满满一桶猪血了。还来不及感伤，就被小外婆叫去吃猪耳朵、猪尾巴，这是我小时候最开心的事了。有东西吃，对每个小孩来说好像都是一件幸福感爆棚的事，大家围着昏黄的灯光一起吃刚杀下来的猪，感觉特别温暖。

除了猪，小外婆还养羊，羊圈就在猪圈隔壁。

小时候最爱看羊吃草、吃树叶，印象最深的就是羊吃柿子也。因为院子里有很多柿子树，所以柿子叶便成了羊的第一美食。每当羊儿们被放出来时，总爱跳到院子里的小坡地上或者稻草堆成的小山上，伸长脖子仰着头，嘴唇好像在无规律地抽搐，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现象，只要快碰到吃的，羊儿的嘴唇总是这样，好像在用力吸那片叶子，直到吃到叶子，它的嘴就开始磨石一样把嘴里的叶子磨碎，咽下。看着叶子一片接一片地被羊儿卷进嘴里，然后消失，感觉叶子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啊！在多次目睹羊儿饱餐之后，终于忍不住也摘了叶子塞到嘴里，虽然确实有股清香，但是挺涩的，觉得一点也不好吃。为什么我就尝不到羊能尝出来的美味呢，感觉好遗憾，如果自己是一只羊就好了。

每次放学后，或者周末在家，小外婆就会喊一句：“小艳，拦羊去吗？”我一听就高兴得不得了，连声应到：“去——去——”于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小外婆后面，去把羊拦回来。小外婆常常把羊放在湖边或者田地里吃草，不仅拦羊回来好玩，我也很喜欢看路上的风景，感觉羊吃草的地方都很美，这也是我为什么每次都乐此不疲地跟着小外婆去拦羊回家的原因吧。现在回想起来，旧时的时光是多么美好。

小时候，每次看到羊，妈妈、外婆就教我“羊咩咩，醋蘸蘸”这个儿歌。还记得有一年冬天，母羊要生羊宝宝了，小外婆叫我们去看。我们端了凳子，坐在温暖的阳光下，看着羊妈妈生小羊。在一阵歇斯底里的吼叫声后，一个血球落到了稻草上，羊妈妈用舌头舔啊舔，舔啊舔，把裹在羊身上的包膜舔干净了，血也舔去了很多，小羊羔的毛上还晕染着些许红色。我最爱看的就是小羊吃奶了。小羊跪在草堆里，头四十五度上扬，很用力地啜着奶，吃得好不尽兴！我看得直乐呵。每次小羊吃奶我都要跑去看，小外婆也会叫我去看。每次生气了，不开心了，妈妈都会哄我去看小羊吃奶，看了我就眉开眼笑了。不知为何，小猪吃奶总没小羊吃奶那么有趣，那么吸引我。

到后来，小外婆把猪、羊都卖了，我也出去读书了，猪、羊相伴的时光就这样在我生命里画上句号了，如我亲爱的小外婆一般，永远画上句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