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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面馆,百鬼夜行

阳春面馆,百鬼夜行

作者: 纪霏嫣 | 来源:发表于2017-08-09 20:29 被阅读28次
    图/花瓣网

    1910年,庚戌年,时值乱世,民不聊生,阴阳颠倒,秽气乱生,百鬼夜行。

    “这十里八村,再没人能做出我的手艺,您可别说就这一碗阳春面,能有什么学问,我告诉您吧,这里面学问可大了去了。一把细面、半碗高汤、一杯清水、五钱猪油、一勺酱油、再烫上两颗挺括脆爽的小白菜,啧啧,香呐!您问您家里的为什么做不出这味道,做不出就对了,我这酱油可是独门秘制祖传配方,任是那天上食神在世,也做不出我这味道,我还就有这自信。”

    阳春面店掌柜老陈边动作熟练下面捞面配着料边面对着店里仅有的几位客人说道,一阵风起,店门大开,呼啸而过的风不带一丝情面掠过所有人脸面。

    “这天儿,还没数九就冷成这样,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喽!”说着下意识紧了紧脖子上那条褚红色围巾。

    “老陈,再蓄碗面,这天儿眼看着就黑了,要忙活去了,可不能把这全家都指望着过活的活计丢了,累是怪累,但能养家糊口也知足了,这世道,有口饭吃都是祖上积德了。外头天天喊着革命革命,革命了我们百姓日子就过得好了?还不是咱老百姓遭罪,唉哟这门又开了,冷呐。”更夫武乙咳嗽着关上门,朝手心呵了两口热气,往上拉了拉衣领,双手交替着筒进两只袖子里。

    “得嘞!我这就给你下,眨眼功夫就能好,熬夜得多吃点,暖着,人就靠着这点儿热气儿了,身子暖了,你这一夜就好过了,这夜可不好熬。这眼看着是要变天了,一天要比一天冷了,得更保重身体了,媳妇身子好些了?”

    “唉!这肺病也不知道咋回事,请了好几个大夫,瞧着都说不碍事,开两副药就走了,这药也是贵的离谱,我们这穷苦人家,本来就没多少家底,吃两副药都花的差不多了,你说药贵,人好转一点也行,可人就没力气,我寻思着多花点钱让吃点儿好的,心想着吃好的总比吃药好,好不容易淘换来只老母鸡,炖好了她硬是一口都没舍得自己吃。”

    武乙湿润着眼角吃面“老陈,再给我加点儿汤吧,说话功夫这面就干了。”

    “好嘞,这就来。你媳妇肺病你可得注意点,这肺病传染了你再倒下,你家可就没人照应了。”

    “可不是吗,我这也咳了好几天了。”话音落地武乙又咳起来。

    “那得找大夫瞧瞧,我觉着吧,你还是得吃点药,吃了药好的快。”

    “你们听说了吗?前两天南街口开当铺的龙二夫妻俩人被人砍死了,那场面,看过的人都说瘆人,血喷的满墙满地都是,再看那两口子,更惨,被砍的血肉模糊,跟剁饺子馅儿一样。”

    一直低着头吸溜面的妇人突然开口,眼神直勾勾盯着武乙看。

    “大姐,您可别吓我,我这还得在外边儿晃荡一夜呢,被您这一说,我这心里直发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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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那龙二夫妻,平时鱼肉乡亲,逼死了多少苦命人家,要我说,杀的好!我呀,再跟你们说个更新鲜的,那杀人犯啊,当时就被官府抓住了,就昨儿个,午时三刻在菜市口斩首了,行刑的壮汉一口酒喷刀上,那杀人犯当时头就断了,头落了地,最后一口气才咽下去,那尸体摆了一夜,愣是没有个收尸的。昨天夜里,两个当兵的巡逻路过那儿,听着是有动静,相互壮着胆儿去看,结果俩人啊,都吓晕过去了。”

    “大姐您说您一妇道人家,胆子怎么就这么大,难不成那两个当兵的真遇到鬼了,我可不信,我这辈子还没遇到过鬼呢。”

    “难不成是那杀人犯起来了?”老陈摆弄着手里抹布背过身问道。

    “嘿,你们猜怎么着,那个杀人犯啊,他是个裁缝,在那儿缝自己的头呢。小伙子,你可别说你没见过,这夜路走多了呀,总会遇到的。”妇人拿着手绢掩嘴笑了。

    “这位爷,您怎么不吃面,我这面呀,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要不我再给您下一碗热的?”老陈望着那位穿着华贵一进门要碗面就坐下没吭声的客人问。

    “不用,这外面风大,我呀,也不饿,就是进来暖暖身子,这酒可真是好酒。”神秘客人说话间又灌杯酒下肚。

    “你这小伙子,你还真别不信,你呀,夜路走多了,早晚得遇着。”

    “这位爷,我一个妇道人家呀,也来跟您讨杯酒喝。”

    “大姐挨我这么近,您这是身子不大好,听着您说话的气力,这身子骨倒是挺硬朗的。”

    嘿嘿嘿武乙一只手攥成拳头捂嘴边笑了起来。

    “笑个屁,我这身子,好着呢,这天寒,心里头凉!”

    “得嘞。”

    神秘客人倒杯酒看那妇人喝了后。

    妇人“这位爷,一看您这身儿衣服,这么漂亮,跟我们就不是一路人,您怎么就到这小破店来了?”

    “饿了。”

    “你这面也不吃,莫不是不合胃口,走,到大姐家,我烧俩小菜,再烫壶酒,你再往那热炕头上一坐,不比这儿舒服,我们边吃喝着边聊。”

    “大姐,你酒也喝了,身子也暖了,别拿我打岔,我这还要办事呢。”神秘客人边说话边推开妇人缠在自己手臂上的双手。

    “谢谢啦,喝您一杯酒,我们有缘呐,会再见的。”妇人故作潇洒放一个铜板在桌上,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好嘞,您走好!”老陈收了铜板,关上了门。

    “这女的哪儿冒出来的,眼生呀,越寻思越不对劲,大晚上的一个妇道人家,不在家睡觉,跑这儿吃碗面来,你听她那嘎嘎一笑,那眼神儿也不端正啊,嗳,备不住是个暗门子吧?这女人,还吓唬我,你说。”武乙侧头问。

    “得嘞!您走好!”老陈话音一落,收拾起桌子,不再理会武乙。

    “该干活去了,您别看这俩钱,一家子命还都是它给的,老陈,钱您收好。”

    “好好好,慢走。”

    武乙出了店门,下意识打个寒颤,再呵口气到手心,搓搓耳朵,耷拉着两只袖子,吃饭的活计腋下夹着向前跑去。

    老陈收了钱,端起碗筷,望着那位神秘客人的碗,迅速擦了桌子,抢在神秘客人前开了口。

    “这位爷呀,来我这儿的人,都说我的面好吃,吃完了还想吃,走了还要来吃,我呀,再给您下一碗,有什么话呢,吃完了再说,有什么事儿呐,吃完了再办,这人啊,肚子里要有食儿。”

    “哟,这位先生您里边坐,里边热乎!”循声望去又进来一位书生模样的客人。

    “老板,麻烦帮我下碗面,谢谢。”

    “好嘞,您稍等。”

    神秘客人坐下,继续望着那碗面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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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气怎么能这么冷,北平过来都没见冷成这样。书生瑟缩着,双手来回搓着。

    “北平来的?听说那边可是比这边还要乱,打仗时死了很多人,你能活着跑出来真是幸运。”神秘客人不回头接话道。

    “可不是嘛,哎,自古都说读书有出路,可我这书读的,出路又在哪儿呢?十年寒窗苦读,家里老父亲为了能让我读书,把家里值钱的,能卖的,都给拿去当了做我这一路上的盘缠,就指着我金榜题名,可这年头,就算饱读诗书,也找不到门路去金榜题名啊。

    我一路从江南老家北上,这一路上的艰辛就不说了,光是土匪,就遇到了三伙,好在我也识趣,知道保命,乖乖就把钱交出去了,到第三伙土匪抢我时,我身上已经没值钱的东西可抢了,这年头真正想要你命的土匪早没了,都是穷苦人被逼的没法儿才干起了这活,我把脚上最值钱的皮鞋交了出去,他们也就放我走了,我就一路上光着脚走啊。

    好不容易到了北平,又在打仗,到处征兵,说好听点儿,是征兵,说难听,那就是抢人,不管你愿不愿意,抓住你了你就得当兵,开始打仗时,我吓得半死,那炮弹二话不说就冲了过来,我旁边的人都死了,我一看,反正你们都死了,我借你们双鞋也不碍事,就找了双鞋套脚上跑了出来。”

    神秘客人这才注意到书生脚上那双早被磨的看不出形状大了一圈儿的鞋。

    “你走了多久走到这儿了?”

    “忘了,那次跑出来以后,我记性就不太好了,我一直走一直走,感觉自己走了好几天,可我一直看不到人,直到刚才进城,门楼哪儿血腥味冲天,我恶心的干呕,发现自己好几天没吃东西,看到这家面店,就进来了。您知道门楼那怎么回事儿吗?那么冲的味儿。”

    “哦,那儿啊,听说是昨天斩首了个杀人犯,到夜里都没人收尸,估计是那杀人犯血全流干了,过两天就好了,那味儿啊,也就淡了。”

    “您的面好了,赶快吃,饿坏了吧?”

    老陈端着面匆匆走到书生身旁放下,把筷子递给书生。

    书生狼吞虎咽吃完那碗面,放下碗又端起来仰起头舔干净碗底的面渣,看一眼光彩照人的碗后又望着老陈:“您这面真好吃,能再给我碗汤喝吗,我身上的钱只够吃这一碗面。”

    “得嘞,我这就给您端。”老陈走到灶台边拿起马勺。

    “老陈啊,再给这小兄弟下几碗面,账算我头上。”

    “来,小兄弟,喝杯酒,暖暖身子。”说着端起酒杯跟书生碰杯。

    书生接过酒杯,也学着那位神秘客人的动作仰头一饮而尽,但马上为自己的举动后悔,酒进了喉咙那一刻,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没喝过酒?”

    “喝,喝过,不多,以前只敢抿一小口。”书生嗫嚅着说,脸早红到了脖子。

    “来,小兄弟,先吃面,缓缓酒劲儿。”

    桌上的碗快要码成座小山时,书生终于停止了狼吞虎咽。

    “这位大哥,我再跟您讨杯酒,我得敬敬您,我一路走过来,本来有个做着买卖的表亲,心想着去投奔他,可人家翻脸不认人,也是,这年头自己都活不下去,谁愿意再往家里揽个麻烦,他也不算绝情,给了我十个铜板,就把我从他家赶了出来,我是读书人,性子强,好面子,从他家出来就靠着十个铜板走到了这儿,要不是大哥您,我今天这顿饱饭也吃不到。”

    两人又碰一杯酒。

    “还吃吗,不吃就该上路了。”

    狂风大作,门再次被迫打开,仿佛恨自己不争气关不严实似的发出吱呀声。这时冲进来一妙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不等招呼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离自己最近的桌子旁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那婴儿好像生来的乖,那么大动静也不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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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只有您能帮我了,我四方打听,才知道您今天在这里的消息,求求您了。”女子喝完水扑通跪倒在地,朝着神秘客人哀求道,也顾不得怀里孩子,一个劲儿磕起头来。

    “什么,你不是人?我也不是人,我们都不是人,这是怎么回事,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书生嘴里嘀咕着,极为震惊地望着神秘客人,又回头望望老陈,老陈瞬间面无血色。

    “对,你,你以为那颗炸弹炸死的全是你身边那些战友,那你呢,你死了灵魂没去阴间,在这世上游走了五天,你以为你记忆力平白无故不好的?那是因为你死了,你死的时候,被炸的血肉模糊,所以你才看不到自己尸体,今天是你去阴间的最后期间,过了今天,你就只能做孤魂野鬼,连投胎都投不了。”

    书生脑子里瞬间闪过那一幕画面,在他看来不可置信的事竟然真实发生了,他死了,所以他可以五天不吃不喝,而到了这里时才感觉到饿,他看了看门外,密密麻麻的人,他们是人吗?他心想着,朝门外跑去。

    “跑,你跑再远还是要回来。”神秘客人冷着脸大声喊道。

    “炭火快灭了,夜深了,那孩子不能冻着,我再续点火。”老陈缓慢地挪动着身体。

    “别续了,你回头看看,那孩子早就死了,他感觉不到冷。倒是你,痛吗?”

    老陈回头看一眼那孩子,确实连呼吸都没有。

    “哪儿?”

    “砍头痛吗?”

    “有点,不过一想,我杀的是欺压乡里的龙二夫妻,就不痛了,哈哈,我也算为乡亲们报仇了,我们这些百姓,勤勤恳恳大半辈子,累死累活就挣点儿够糊口的钱,可他们的一句话,我们这大半辈子忙活的,就都得变成他们的,我闺女就要出嫁了,心想着跟他们兑点值钱的东西作嫁妆,可他们前两天叫我去,让我给他们磕头,我就磕,他们好酒好肉吃着,说看我这一小破店,下辈子恐怕都还不起那些债,就说要把我闺女卖到妓院去,我当时就懵了,我闺女她娘去的早,我这么些年,又当爹又当娘拉扯她长大,怎么能让她受那屈辱,我操起手旁的菜刀就冲了过去。”

    “闺女出嫁,哪怕嫁妆薄点儿呢?”

    “那可不行,我闺女身子弱,伺候不了公婆,我得多陪点嫁妆,不让她受婆家欺负。”

    说完这些,老陈跌坐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先生,您帮帮我,帮帮我的孩子,让鬼医救救他,他不能死,他是替我去死的啊。”

    妇人沙哑着嗓子继续磕着头,额头由于用力过猛,渗出鲜红的血迹。

    “说说吧。”

    奈何桥旁,孟婆头也不抬分着孟婆汤,牛头马面负责分给面前新入酆都的鬼魂。奈何桥底下,忘川河里翻涌着血水奔腾不息,那里面曾冲走过无数鬼魂,鬼魂一旦接触到忘川河水,便会“体无完肤”。忘川河畔彼岸花无声地开着,这花无色、无味,却沾染着无数鬼魂的鲜血。它们开了多久,无人得知,再过多久会凋谢,也无人得知,花开的地方,就叫彼岸,忘川的竹楼就在这儿。

    “她找到那个摆渡人了?”

    忘川看着正盯着水晶球出神的雪儿问道,那水晶球里,能看到面馆里发生的所有事。

    “先,先生,是的,您说,他会答应她的要求吗?”

    “那是她的事,不该你管。”忘川语气颇为严厉正色道,雪儿是他唯一的侍女,也是他在这暗无天日地府里唯一的伴,没想到一向公事公办的她这次因为那个女人而担忧。

    “那先生您为何要帮助她找到他呢,没有您的指示,她一个凡人,又怎能在阳间找到摆渡人,我看先生您,也是想帮她吧,但又不想破了自己规矩,所以才命我盯着这水晶球听她的故事。”

    这次换忘川沉默了,他一向不近人情,在他看来,神鬼一样,他不施以援手的,谁也救不了,他见过多少鬼魂,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但这个女人,或许是跟雪儿经历太过相似,他竟破天荒想主动救她的孩子。

    “你看,他来了。凡人称为爱的东西真有那么神奇吗?”

    “先生,我先去看看他的伤势。”听到忘川低喃,雪儿退出了药庐,她虽是一只狐妖,却也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怎么有只小狐狸,你受伤了,我带你回家。”农夫看着掉进猎人陷阱的雪儿,抚养她长大,直到有一天,雪儿被当地恶霸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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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呀,把这屋子给老子烧了,那只狐狸一定要抓到活的,你这贱民,倒是有胆量,敢背着老子放走它,老子告诉你,就算你放走了它,它早晚也落到老子手里,给老子打,打死他。”雪儿看着农夫葬身火海,转身跑进了深山。

    她辗转多年,再找到农夫时,农夫却成了当日烧死他那恶霸的儿子,两人一见钟情。

    “爹,我这辈子,非雪娘不娶,您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娶别的女人。我不管外人怎么说她,我就是爱她,除了她,我这心里再容不下任何一个女人。”

    “孽子,你跟许家姑娘的亲,都订了三年了,三年前,你就百般推脱,说什么要赴京赶考,三年过去了,你可曾赴京,可曾赶考,你是要气死你爹吗?”

    “相公,我走,你娶许家姑娘吧,我们缘尽于此。”看着心爱的人痛不欲生,雪儿于心不忍。

    “雪娘,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你一个人,怎么抚养我们的孩儿。”

    “什么,你跟她,你们都有了孩子,这孩子不能要,他是野种!”

    “爹,您不能亲手害死您的孙子呐,他可是我的亲骨肉。”

    成亲那日,雪儿跟许家姑娘被共同迎娶进府。

    “娘子,你终于是我娘子了,你放心,从此除了你房里,她的门我绝不踏进去一脚。”

    “小姐,姑爷进了那边厅里。”许家的陪嫁丫鬟战战兢兢说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盖头下的许家姑娘阴冷着脸,双眼放着令人心惊异常骇人的光。

    “是,小姐。”丫鬟走出屋子关好房门。

    “来呀,掐死这个野种,他娘是个妖怪,谁知道他日后是个什么怪物。”数月后许夫人对抱着雪儿儿子的丫鬟说道。

    “姑娘,姑娘,行行好,带我去,去见鬼医,我有事求他,求您了,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救我儿子,您看在我快要断气的份上,帮帮我。”

    突然一只手搭到雪儿脚腕上,她一惊,才看到眼前的鬼魂,鬼魂也是会断气的,鬼魂断了气,就是魂飞魄散,但先生的规矩在前,她不能医治鬼魂,尽管如此,她也常偷偷施救,所有鬼魂求忘川时都要过三关才能让忘川施救,亘古不变。

    “好,我去帮你找先生,你在这边等等先生,你能找到这里,肯定也是明白先生的三个要求的,既然忘川河都游过来了,信物跟故事想必也肯定有。”

    有鬼魂问孟婆:“要找鬼医帮忙,要过哪三关?”

    “所有找忘川“治病”的鬼魂都清楚,要打动忘川,先要游过忘川河、然后把自己一生最动人的故事毫无保留地讲出来,最后再奉上自己最宝贵最贴身的信物,才能让忘川施以援手,而他一旦出手,必定成功。因此求医者里不乏许多居心叵测的鬼魂,那些鬼魂被发现目的后便会被扔进忘川河里,任无情的河水吞噬。”孟婆仍旧头也不抬答道。

    “先生,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我那可怜的儿子,还不足百天,就被歹人所害,我的妻宛如为了救他,在阳间,也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要不是为了救活儿子,她恐怕也早来这地府陪着我了。”

    “雪儿,去熬碗草药。”忘川面无表情吩咐道。

    “你说你的故事。”

    “我本来就是一个穷书生,上京赶考几次失败了,就死了再考的心在当地当起了教书先生,这样一来也能养活自己,爹妈前些年都先后去了,我孤身一人,说来日子也过的去,直到有一天见到宛如。

    她身边跟着个丫头,我看一眼就知道她是我高攀不起的大户人家的大小姐,可造化弄人,我知道我逃不出她的手心了,我看她一眼,就想一直看下去,我跟着她走了很久,直到看着她进了家门。

    她确实是大户人家的大小姐,我就一个教书的,能让她过上好日子吗?可没过多久,我又遇到她了,这次,我终于能跟她说句话了,就那句话,我这辈子就认定她了,我能感觉到,她也很喜欢我。

    我去她家提亲,她爹连见都没见我就让管家把我轰了出来,我自然是爱她,可一个穷书生,又能做多少努力呢。她明白我的心思后,就去求她爹,可她爹,虽说家业很大,却一门心思想让她嫁给一个当官的做小。

    后来,她托身边的丫头送来封信,我看到信后,都快高兴疯了,她在信里说要跟我走,并且约定好隔天夜里一起远走高飞,我于是简单收拾好了行李,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她爹跟那个当官的带着许多官兵来了,我被打个半死也没等来她。

    后来我昏睡过去,醒来发现她在我身边,她的贴身丫头背叛她出卖消息把那封信先给她爹看了,当天夜里她被她爹锁了起来,她为了跟我在一起,跟她爹反目,只身来到我那小破屋,我本以为,我们这样就能过着寻常百姓的生活了,她从小过惯了好日子,我自然不能苦着她,除了教书,又多揽了些活,日子艰难,但有情饮水饱,宛如也从来没埋怨过我,直到前不久,我们的儿子出生。

    那个当官的外出打仗回来,得知宛如已经同我私定终身的消息,便带着兵再次朝我家冲来,他们跟土匪一样砸家里东西,不,他们就是土匪,实在没东西可砸,那些当兵的就去抢我们的孩子,宛如自然不放手,我也去拦着,可那人朝着我脑后就是一枪,宛如吓呆了,孩子掉到地上,也摔断气了,忘川先生,我们的孩子不该死啊,他才刚出生,连他娘的脸都还没看清,不该对他那么残忍。”

    一直躲在门外的雪儿听到这里,心又绞痛起来,她的孩子,也是被那许夫人给害死的,他也是无辜的。

    “进来吧,把药喂他吃了,我知道你又想起那件事了。”忘川仍旧冰冷着脸,那话语也毫无感情,但听者,却感受到了莫名的温度。

    “信物呢?你知道我的规矩的。”

    “我只有这个了。”鬼魂递上一个纸包,里面装着细碎的毛发。

    “这是什么。”雪儿把药放桌上问。

    “我儿子满月时的胎毛,对于父母来说,孩子就是最宝贵的礼物了,可我那苦命的儿子,却被我们拖累,早早地就去了。”鬼魂几度哽咽着讲完了自己的故事。

    水晶球里,阳春面馆,妇人仍旧抱着孩子声泪俱下哭诉:“我知道,忘川先生要救我儿子有规矩,我这就说,这就说我的故事。”

    “我叫宛如,娘家本来家境富裕,可我爹却为了他不可告人的秘密要把我嫁给一个当官的做小妾,那个当官的,本来是当地出了名的恶霸,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一趟,再回来摇身一变就成了什么司令,可我爹却明知他那官来的不正经还跟他来往。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我从小却是在我娘影响下读了许多书,我娘走了以后我就更是不愿意再多出家门,因此一门心思全用在了读书上。直到有天遇到了孩子他爹,他就那么远远地望着我,我也远远望着他,我知道,以后还能再见到他,他看我的眼神柔情万种……

    经历了那么多事以后我们才走到一起,可那个恶霸,他又回来了,我们的家被他们砸的粉碎,他们竟然还抢我的孩子,孩子他爹护着我们母子,被他们开枪打死了,我当时心里一片空白,我的孩子,就那样掉到地上断了气,是我拖累了他,要是那个被我爹锁起来的晚上我就自行了断了,我这心头肉他就不能抛下我先去了。”

    神秘客人抬起头,朝着头顶方向喊道:“忘川,你听到了吗?这孩子,你救还是不救。”

    忘川的竹楼里。

    “宛如妹妹,你先坐,先生既然收了你们夫妇的信物,也听了你们的故事,你们的孩子,他肯定会救的。”

    雪儿再回头,看到宛如的信物,那个鬼魂用自己仅有的力气抚摸着,那是一张再简单不过的宣纸,上书:执子之手,生死契阔。他看着她,她却感觉不到他。

    阳间,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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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这都五更天了,睡过了。”武乙从一堆草料上起身。感觉到背后有人,他便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嘿,小伙子,刚还说着话呢,这就翻脸无情了。”那位被他当作暗门子的妇人再次出现。

    “哟,我说大姐,您怎么还跟着我呀,您看我一穷苦百姓,我就是有心,也光顾不了您生意呀,您行行好,让我过去,您再重找个人招揽生意。”

    “呸!说什么呢你。”

    “您不是暗门子啊,那您大半夜不回家晃悠什么?”

    “你妈才暗门子呢。我找你的呀。”

    “我说大姐,您为啥老跟着我。”

    “你不是没见过吗,让你见见。”

    “什么我没见过?”

    “鬼呀,你没见过鬼。”

    “哎呀大姐,您就别吓我了,您说我这还得捱到天亮呢。”

    妇人转眼间就变了模样,青面獠牙,朝着武乙扑过去。

    武乙也顾不得吃饭的家伙,蹒跚着脚步跑回家,拴上门闩,一边舀起一瓢水一边说道:“媳妇儿,你睡了吗?你要睡了就算了,唉,昨儿个菜市口砍人了,我出门晚了,今儿才知道。”

    “开门,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那妇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姐我求您了,您走吧,我这本本份份的百姓,您为什么要害我呢,我还得养家呢,您再看看我媳妇儿,都病成这样了,我还得照顾她呢。”

    “你媳妇死了,都死了好几天了。”

    武乙进了里间,媳妇儿早没气了,他一惊。

    “小伙子,跟我走吧,这辈子没过上好日子,下一世投个好胎。”

    “我不走,我不是鬼,不投胎。”

    “你看你头顶的,不就是你自己吗?”

    武乙抬头,看到自己吊死在房梁上。

    “又有客来了,我得接待完这位客人。”听到马车声,老陈乞求着神秘客人。

    “老陈,我要一碗面。”

    “好嘞,抚柳姑娘,您里边坐,有日子没见您了,我一听着车轱辘响,就知道是您来了。”

    “下了局子,直接奔这儿来了。”

    神秘客人坐回原位。

    “姑娘下了局子,没吃酒席呀。”

    “满桌子的大鱼大肉,嫌腻歪,还是老陈的这碗阳春面对胃口。”

    “抚柳姑娘,多谢您了,您先歇着,我给您下面去。”

    “好冷啊,这位先生,您有酒,可否借我一杯,我想暖暖身子。”

    “老陈啊,今儿个,都是向我讨酒喝的”

    “嘿嘿,谢谢您了。”老陈边忙活边回复

    “得嘞,姑娘请。”

    “谢谢先生,真是好酒。”

    半晌……

    “昨天菜市口又杀了一个人,花楼里的姐妹啊,都去看热闹了,我跟她们说,这人啊,谁都会有那么一天,早晚都是个死。”

    “姑娘这话说得好,可您知道,这人是犯了什么事儿被杀头吗?”

    “不晓得,闹够了长矛,现在又来闹革命,这官府呀,跟疯了似的,三天两头就要杀个人。”

    “面来喽!姑娘,这是你的,这位爷,这是你的,尽管吃,不收钱。”

    “一把细面,半碗高汤、一杯清水、五钱猪油、一勺酱油、再烫上两颗挺括脆爽的小白菜,是这样做的吗?”抚柳一口汤下肚,抬头问老陈。

    “姑娘聪明,正是。”

    “那我怎么做不出这味道?”

    “我用的呀,是我家的酱油,这味道啊,自然就不一样。”

    “原来你还有秘方。”

    “秘方算不上,这样吧,一会儿吃完面呐,我给您打上一瓶我店里的酱油,您带回去,那味道啊,就对了。”

    “那太谢谢了,抚柳一界女流身在风尘一无长物,我给您弹首琵琶吧,聊表我的谢意。”

    “姑娘,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老陈,我想弹,我们也是老相识了,你还没听过我弹琵琶呢。”

    “老陈,姑娘想弹,你就别推辞了,天色已晚,不会再有客人来了,坐吧。”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神秘客人斟酒,跟老陈举杯,此时,门外无数魂魄被歌声吸引而来。

    一曲终了。

    “姑娘弹的好啊,我老陈真有耳福,哈哈。”

    “等一下!”

    “怎么了姑娘?”

    “我敬二位一杯。”

    “今天老陈也很高兴,不瞒二位说,我也有件喜事,明天,我闺女,就要出阁了。”

    “哎哟,太好了,那要再贺您一杯。”

    抚柳端起酒杯,同老陈碰杯。

    “谢谢,谢谢,唉!我闺女他娘啊,死的早,我一个人是又当爹又当娘,靠着这个小店儿是辛辛苦苦拉扯她长大,她就是我的宝啊,现在呀,能把她嫁出去,我也就没有遗憾了。好,真好,我呀,也算对得起她娘了。”

    “真好,老陈,其实我今天也是来道别的。我要走了,今天是我最后一个局,这酒盖了脸,我也就不瞒二位了,只是,怕你们嫌我絮叨。”

    “这夜还长,姑娘但讲无妨。”神秘客人道。

    前些日子,我遇到一个人。”

    “可以终身相托的人?”老陈问。

    “正是,我下了局,直接弯到这里等他,说好,他一会儿便来接我。”

    “是正房吗?”

    “他未曾娶亲。”

    “那可真是大喜事,大喜事儿呀!”

    “可喜可贺,恭喜姑娘脱离苦海!”

    神秘客人跟老陈同时说道,三人再次举杯。

    “多谢二位了,我幼年就被卖到妓院,这是我的命,没得拣,我从懂事起,就每天虔诚拜佛菩萨,初一十五祷告上香,只求在我人老珠黄之前,能遇到一个心上人,带我离开娼门,现在看来,佛菩萨还真是灵验了呢。他日日去看我,花费自然是高,他没多久便没钱去看我,可他愿意为我赎身,带我去过平凡日子。”抚柳低头擦着眼泪。

    “这是喜事儿,别哭,往后好好过日子。”神秘客人安慰道。

    老陈双手合十于胸口,暗自祈祷。

    不多时,门外马车声再次响起,抚柳闻声起身,重又披好披肩,抱起琵琶,向门外走去。

    “姑娘保重。”

    “抚柳姑娘,姑娘,差点儿忘了,给,这个就当作是我送给你们的贺礼。”

    “谢谢老陈。”

    “谢谢你。”

    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立在马车旁道着谢。

    马车走后,面馆内……

    “老陈,走吧,没人来了,你的心愿已了。”

    “先生,先生,我只有一个愿望。”

    老陈跪在地上磕着头。

    “我闺女明天就要出嫁了,我是看不到了,麻烦您帮我看她一眼,这样我才能瞑目,您是好人,我只能求您帮忙了。”

    “我答应你。”

    书生跑的精疲力竭,无论他朝着哪个方向跑,最后都只能到面馆门前,他最终还是回到面馆,死了的人,终究是死了。

    老陈摘下围巾,头在脖子上摇摇欲坠,神秘客人带着他跟书生消失在城楼底下……

    此时城外河边,一场惨剧正在上演。

    图/花瓣网

    “老王,你为什么要放了他?”大力气冲冲问老王。

    “就是,你放了他,咱哥仨怎么交差?”老赖应声,也问道。

    “你们说,咱哥仨要是真把他给杀了,对咱有啥好处,这乱世,好人随随便便扣个名头就被杀了,那坏人呢,坏人活的好好的,咱哥仨当初为啥当兵,不就是因为自己也是穷人,心想着当了兵,能帮助穷人好人吗?”

    “话是这么说,可上面追究起来了,谁担着?你?我?还是老赖?谁不知道司令拿暴脾气,一丁点小事儿到他那儿都是杀头的大罪,你吃过的苦头还少吗?”

    “我担着,这事儿,跟你俩没有关系,回去后,我会去找司令谢罪,绝不连累你俩,你俩只需要一口咬定是我放走的人就行。”

    “那人不是给了我们一样宝贝吗?老王,是什么宝贝?”老赖问道。

    “太岁肉。”

    “太岁肉?”老赖跟大力同时惊呼。

    “我可是听老人说过,这太岁,只有乱世才会出现,而且会带来灾祸。而且这太岁,我们凡人根本看不见,别说看不见,就是看见了,也抓不住,那个人是什么人,他能看见太岁?”大力问道。

    “这世道,还有什么事情遇不到?你倒是听说过太岁,可你知道吗,这太岁肉,吃了能长生不老?”

    “你当我们三岁小孩儿呢,长生不老的可是唐僧肉,这世道是乱了点,可总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玄乎,我不信。”

    “我试过了,来的路上,我偷偷朝那人开了一枪,可他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所以我才答应放了他,我们兄弟吃了这太岁肉,长生不老了,谁还能拿我们怎样,他司令再无法无天,还能跟我们活得一般长?”

    “那你还不拿出来。”

    “就是,等什么呢。”

    “不是我不拿,是那人他就给了我两片太岁肉,咱兄弟仨人,怎么分?”

    “那你的意思是不给谁吃?”

    “人是你放走的,你肯定是提前吃了,那两片太岁肉,我跟老赖一人一片。”

    “对,就听大力的,谁知道他给了你多少,你有没有偷吃。”

    两人从老王手里抢了起来,谁也不肯松手。

    “嘭!”一声枪响,老王应声倒地。

    “大力,你怎么杀了老王,你可别忘了,是他带着我们两兄弟当的兵,出生入死那么久,你怎么忍心杀了他?”

    “老王,老王你醒醒老王,我对不起你啊老王。”老赖说着,便像个孩子似的趴在老王身上哭了起来。

    “别他妈哭了,跟个女人似的,再他妈哭连你一起杀了,过来搭把手,把他扔下去。”大力恶狠狠拿枪抵着老赖脑门。

    老王尸体掉进了冰窟窿,岸上大力依旧拿枪抵着老赖脑门。

    这玩意儿,你先吃,谁知道有没有毒,要有毒,你死了我还能活着。”

    “好好好,我吃,我吃,你,你先把枪放下。”

    半个时辰后,天微微拂晓。

    “看来这东西是真的,便宜你了,让你长命百岁,早知道拿去孝敬司令,还能拿一大笔赏赐。”大力说着,吞下另一片太岁肉。

    “这件事情,回去不许跟任何人提起,否则有你好看。”

    两人匆匆往军营而去。

    次日晚上,面馆内。

    “这位爷,您里面请,您稍等,面就好。”少女摸索着桌椅,走到灶台边,摸索到一把细面,下进锅里。

    “你是谁?跟老陈什么关系?”

    “我是他女儿,我叫凤蝶,今天早上,我没等到他回家,便摸索着来了这面馆,我爹不在,兴许是有事要出趟门没来及知会我一声,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您的面好了,您先吃,有什么需要再喊我。”

    说话间店门开了,一股血腥味随之而来。

    “客官里边坐,我这就给您下面。”

    “你仔细看看,他还能吃面吗?”

    “我是个瞎子,从小就什么都看不见,这位爷,你可别欺负我一个瞎子拿我的缺陷打趣。”

    “我说你能看见你就能看见,不信你看。”

    少女闭目努力集中精力,等再睁眼时,眼前便出现两个人影,再看去,只见一人瘫坐在门旁,仔细看,那人却没有脸,碗口大的疤生生印在脸上,血不断往下滴落。

    “啊!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眼睛为什么能看得见的,还有他,他是谁,他怎么会在这里?你又是什么人?”少女惊恐万分,望着镇静自如一直同自己说着话的神秘男子,又看一眼那个连脸都没有的“人”问道。

    “他是个被人陷害的可怜人,子弹穿过他的脑后从脸上出了去,他的脸被子弹的冲击力绞模糊了,他来这儿等你,跟我们一起走。”

    “我们?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跟你们一起走。”

    “我来带你去找你爹。”

    “我爹,我爹他在哪里,他还好吗?您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姑娘,你再仔细想想,你真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

    “我……”凤蝶犹豫着,猛然想起早上发生的事。

    “我死了,那我爹呢?他们说我爹是杀人犯,就把嫁妆全送了回来,我问他们为什么要说我爹是杀人犯,可他们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我不知道我爹做了什么,但我知道他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为了我,从小到大,我爹他都是为了我。

    后来,又来了一群人,他们抢走了我的嫁妆,我虽说看不见,但我知道,那东西不能让他们带走,我就拦着,不让他们走,那可是我爹用命换来的东西,他们推我,有一个人说,这疯丫头又看不见,看她裹着小脚也跑不快,我们一不做二不休放把火烧了她。

    我娘去的早,我小时候没缠过脚,我爹心疼我,缠了两次缠不住就舍不得让我再缠了,直到那些人发现我没缠脚,他们男男女女,趁着我爹不在,好几个男的抓着我,我的脚就那样被生生折断裹了起来,等我爹回来,脚已经断了,请了大夫吃了好久的药,可脚也好不了了,我天生眼瞎,脚又行动不便,我爹疼我,便不允许我再出门。

    那些人,他们真放了把火烧了我们家,我求他们放了我,我看不到他们的脸,报不了仇,只求他们救我一命,可我哪里能跑的过他们,他们一走,屋子就塌了,我被困在里面,不久就死了。都是那些人,从小他们欺负我,我爹死在了他们手里,他们连我也不放过。”凤蝶说着,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任凭自己号啕大哭着,或许是怨气太重,引得那个无面人也嗷嗷叫起来。

    “好孩子,别哭了,那些害死你的人,他们一个都逃不掉,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交代,我带你去找你爹,下辈子,你就不用再裹脚了。”

    “老王,你死的太委屈,害死你的那两个人,他们虽然得以长生,但伴随他们往后活下去的,却是无边的黑暗痛苦,安心上路吧。”

    “我们走吧,时辰到了。”

    神秘客人叹息着,带着老王跟凤蝶再次消失再暗夜中。

    数月后……

    图/花瓣网

    “长风同志,组织上之所以同意让你到这偏僻之地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是因为牺牲的同志实在太多任务暂停,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可如今,组织需要你啊,我们在北平的战役取得了卓越成绩,推翻满清制度指日可待啊,你想想,那么多同志牺牲,他们的鲜血,不为他们报了仇,你这表面平静的日子,又能维持多久?”

    “老孟,你别再说了,我不能跟你走,我为组织做的已经够多了,我当初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说清楚了,我不会再帮你们做任何事。”

    “说清楚,这种事是你能说的清楚的,就算组织上不定你的罪,那些到处找你的人能放过你?这次你跟我走也得走,不跟我走也得走。”

    “先生,喝杯茶。”

    抚柳进门倒了两杯茶,房内的谈话声戛然而止,气氛诡异。

    是夜,床榻间,长风阵阵叹息声此起彼伏。

    “怎么了,是因为白天那位先生吗?”

    “抚柳,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守住我们的小家。”

    “好端端地,怎么说这晦气话?”

    “没事,睡觉吧,哎!”

    “嫂子,你劝劝长风,他之所以拖着不走,就是放心不下你,你劝他走,他肯定听你的,国难当前,他心系天下,又有救国救民的志向,你也放他走,也算是一种成全,我保证他毫发无损地回来!”

    “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你放心去吧,我会守好我们的家,在这里等你,你去十天,我等半月,你去三个月,我就等半年,你去五年,我等十年,绝不负你。”

    前线……

    “长风,打完这一仗,我们的胜利就指日可待了,你也能跟嫂子早日团聚,我对不起你,拼了命地叫你回来,没成想我们这一仗就打了好几年。”

    “老孟,别这么说,是我自己要出来的,怪不得别人。”

    炮火连天。

    “孟指挥,我们被围攻了,对方两万兵力,我们根本抵挡不了。”

    “给我冲,拼死也要闯出去,长风,你带人突出重围,找到组织,要给我报仇。”

    炸弹一颗颗落下,谁都没逃出去。

    远方,抚柳倚门而望,长风啊,你可还记得,我守着我们的家,在等你……

    阳春面馆,百鬼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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