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每天一大早就会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卷着旱烟,通常要卷好七八支摆在八仙桌子的边上,排成整齐的一排。一切都准备好了,他老人家会先给自己斟上一杯热茶,然后开始点燃一支烟抽起。那自制的烟卷很短,几口就差不多烧到头了,这时外公会用它将新的一支引燃,就这样一支接一支,将它们全部消灭。外公这顿烟能抽半个小时左右,中间唯一的停顿就是饮那几口茶水。
我当初跟外公学棋就恰逢这么个场景。当时外公刚好抽完最后一支烟,精神头正足,心情也好得很,见我在院子里玩,就喊一声:“猫啊(猫是我的乳名),过来姥爷教你下棋啊。”
一听这个我来了精神。因为外公的那副象棋很特殊,棋子小巧精致,颜色淡黄且晶莹。我后来才得知它们竟是用老虎的尾骨雕刻出来的。我曾听外公讲过,那是他从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所以一直视做珍宝。平时这副棋装在一个生锈的小铁盒子里,外公不在的时候没人敢乱动。
我其实对象棋本身不感兴趣,但有机会能去亲手摆弄这些漂亮的棋子,我自然是欢喜的。三蹦两跳便到了外公近前,然后学着外公的样子开始摆棋子。
“猫记着啊,红先黑后,死了不臭。”
“哎!”
“告诉你棋怎么走啊。马走日,象走田,炮打一溜烟,小卒子一去不复还。”
凭着这几句简单的口诀,我开始笨手笨脚地与外公对弈。这棋下来下去的结果当然是我不停地被这老头儿欺负,几把下来我就玩腻了,想摞挑子。外公好不容易找到个陪他玩的人哪能这么轻易放过我,只得不停地讲条件:“猫乖,再玩几把,姥爷让你车马炮好吧?”
外公的话让我产生了也许能赢的错觉,就继续玩下去,结果当然还是没什么改变。几天下来我就没兴致了,任老头儿再说什么好听的,我都下定决心不再上他的当了。
外婆那时也说外公:“你跟个孩子下棋,这么认真干什么,故意输两把不就得了,你把猫逗急了,这回他不跟你玩了吧!”
外公眼一瞪,弯起两根被烟熏得有些焦黄的手指,敲着桌子说:“你懂啥?下棋就跟打仗一样,做假咋行?这不也是教娃娃呢嘛!”
外婆了解这老头儿的倔脾气,也就不吭声了。
不管怎么说,从那时候开始,我每次和外公相处时就会陪他玩两把。我开始喜欢看外公下棋的样子,那专注认真的神态,就好像当年那个战场上的指挥官。
“选自我正在写的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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