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岁末,我获赠一块石头。带着这块石头,我走进了2020新年。
一
想象力是这个时代最为缺乏的。没有想象力,儿童枉为儿童。然者,成人世界同样需要想象力,以抵抗媚俗、荒诞和虚无。
多年前,我在厦门纸的时代书店,见证作家叶开“一元钱老虎文学家”颁奖现场,那时我为“老虎文学奖”的创意与仪式而赞叹。
去年,历史学者傅国涌先生开启一个“石头奖”,也是充满无限想象力。“石头奖”包括“非虚构写作奖”“寸进践行奖”这两项。游戏天才、理工男、赤子之心Mr.Zhang因真实记录个人“患难”之旅,揭示了“太平盛世”宏大叙事背后的“无人权”“无尊严”的非公民待遇,首获年度“非虚构写作奖”。雁山学堂创办人苏羊,为自己的女儿寻找“自然的教育”,坚持办学七年,探索体制外别样的教育理想国,首获年度“寸进践行奖”。
今年,曾就读于台湾某大学宗教学硕士毕业生徐颂赞,他的著作《时尚宗教学》即将问世,另一本著作也在准备印刷中,因而获得“非虚构写作奖”。友人两端和我有幸获得“寸进践行奖”。两端作为一名校长,不断丰富学校空间美学内涵,不断创造美与善,激发教师团队的想象力,创造性地在校内开辟“半书房&B612星球”“一亩地菜园”“更上一层楼展览空间”等。“在教育上,不断得寸进寸,追求美好。他成功参与筹划第六届南方阅读论坛,持续在温州开展系列教育、文化公益沙龙,传播好的教育和思想。”这是傅先生对我的溢美之辞。
二
石头奖的奖品,其实是一块貌似普通,却又极不普通的石头。石头,来自千年名山——雁荡山灵峰的凝碧潭畔。大山之中,溪流之下,石头往往习以为常,然者,每一块石头都来自洪荒岁月,历经千万年之锤炼,吸天地之灵气,方成凝固之态。而且,在未来无限岁月中,石头也比许多貌似雍容、华丽的工艺品来得永久、长远。
于我而言,看见石头,便看见了“静默”“专注”与“笃定”。这个瞬息万变、迭代快闪的时代,尤其需要“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石头精神。做成一件事,持之于恒地做美好的事,那是需要一种石头精神的。
2010年,我离开苍南“舒适区”,来到温州,从事十年教育编辑(网络编辑2年,平面编辑8年)工作。编辑之余,我尝试做了N个教育社群,从“教育方桌”参与者,到筹划“56号教室研究共同体”,再到“温州教育网络读书会”“校长空间”“半书房”“故事家工作坊”……在百余场的文化、教育沙龙中,我是策划人、组织者和受益者。
一方面,我有幸结识、对话那么多有趣的灵魂,他们的见识、思想和经历,带给我许多启示;另一方面,在“铺设红地毯”中,我也慢慢积累起教育策划、组织、执行等等具体做事的能力、经验。
作为一名编辑,我的优势在于发现思想资源、链接思想资源和分享思想资源。我是一位热情的“路边鼓掌者”,也是一位间接的“知识生产者”“知识传播者”。
一场又一场线上、线下的活动、沙龙,消耗了我许多时间、精力。有时,我感到疲惫、无力和迟疑,但我感觉自己在成长。带着这块“石头”的肯定,我想需要回顾走过的这十年之路,给自己一种反思、审视和追问。2020年,再出发,我需要重新发现自己的兴趣和专长,重新评估做事的价值与意义。未来十年,我继续做点有价值的小事。
三
傅先生说自己是雁荡山的一块石头。想想,我也是横阳江畔的一块石头。一千五百多年前,谢灵运担任永嘉太守,喜欢游山玩水。据了解,谢公曾履迹我的家乡——苍南流石(古名:楼石)。“楼石山上多栀子”,这是谢灵运笔下的诗句。清代平阳诗人张綦毋曾写道,“谢公遗迹想追攀,何处堪乘兴往还?桅子花开楼石渡,甘蕉林满赤岩山。”
生于乡村一隅,然而,我的问学之道不断向远方延长。个人身份从一名教师,再到学校管理者、教育研究员,再到教育编辑,同时借助《温州教育》、半书房这两大平台,我渐渐又成为“跨界对话者”。虽然个人职业、爱好仍聚焦于基础教育,但近十年,我的人文视野不断拓宽,人文交友圈不断扩大,有幸握手一位位学界高人、民间名士,如雷颐、谢泳、丁东、邢小群、金雁、智效民、王东成、杨东平、张庆善、鲍鹏山、程平源、池如淮、张翎、梁鸿、王开岭、李玫瑾、周志强、黄岳杰、张如元、周濂、闻中,以及秦H、郑YF、资ZY等诸位先生。我得以不断“突围”,发现了更为辽阔的学术世界和精神空间。
从2010年,到2020年,我编辑过无数篇文章,相遇过无数张面孔。一册又一册,耗费心血的《温州教育》(含《学生时代》刊物),我分别用心留存两份,一份放在我家书房,一份放在办公室书柜上。近八年,我很笃定在继续担任内刊编辑,曾经有友人说我好安静,也曾经有友人劝我“勇敢一跳”,但我似乎没有勇气“身体出走”,即使常常会“精神出走”。近年来,不断有友人辞职,或创业,或智造项目,但我似乎缺乏“魄力”和“胆略”,请谅解我“犟龟”般的缓慢前行。2020新年,我除了依然从事编辑这一本份职业之外,我觉得更需要像石头一样“静默”“专注”“笃定”。
跨年,有个演讲刷爆朋友圈,当我请傅先生点评时。傅先生说,那人是一个骗子。“我是湖畔大学导师。在讲课和课余时间,我奇怪地发现他是唯一没有与我对视的人。于是,我就明白了,他是一个骗子。”因为迎合、讨巧大众所需,流俗化在所难免。今天,我恰巧读到了《XXX的骗局:他永远不会告诉你的秘密》一文。该文作者写道:自己不反对知识付费,但反对鼓吹知识速成;不反对碎片化知识,但反对神话碎片化知识。在学习与求知之道上,没有终南捷径之走。我们需要唤醒一个常识:主动学习远比被动学习重要;系统学习远比碎片学习重要;向内学习远比向外学习重要;专业学习远比跨界学习重要。
这些年,我的阅读视野不断拓宽,兴趣面不断扩大,但缺点在于聚焦点多元、分散。2020年,我需要像石头一样“专注”,聚焦于个人感兴趣的“教育叙事学”研究专题。《区域推进中小学教育叙事研究的探索》是我未来数年拟持续研究的专题。30日晚上,景凯旋先生在温州少美校《陶渊明的大道人生》讲座中,曾提及自己的学术研究总是向内寻求,不断跟自己生命的体验、困惑相结合。这句话给予我非常多的启示。
编辑十年,我常常被一些好文稿而欣喜,但又“案牍劳形”于糟糕文稿中。理想的教育表达是“思与诗”,可恶的教育表达是公文化、口号化、伪理论化、流俗化、空泛化等等。在我执掌《温州教育》之初,深受李玉龙《教师之友》影响,把80%版面让位于教育叙事、教育随笔文稿。一份小刊,因为思想性、可读性兼容而受到较好的评价。我常困惑于许多名优教师,只会写教育论文,却不会写教育叙事文稿。我期待着从叙事学、现象学的视角洞察、审视中小学教育研究和教育写作问题。今天,我在《中国教育学刊》读到湖南师大叶波《中小学教师教育写作的困境与出路》一文,颇为赞同他的观点。他认为,要大力提倡指向生活体验、质朴感性的叙事写作,有助于教师从当前那种术语堆砌和故弄玄虚的“学理式”写作中摆脱出来。
工作、阅读之余,我想适当减少教育活动策划和参与。时常,一场沙龙或是论坛,我会追求活动内容、活动形式、外宣文案、海报设计等各个细节的相对完美,但常常为此劳心伤神。2020年,我期待自己要适时保持石头般的“静默”,把时间馈赠给“安静的自己”。人是需要保持孤独感的,尤其是男人。
十年,“为他人做嫁衣”无数,但属于自己的思想成果极其有限。作为一名编辑,没有自己的文字是为之汗颜的。内人,常常批评我迟疑不前、毫无长进的“写书计划”。人近中年,又适逢二娃出生。编辑之余,我貌似没有写文章的闲暇时间,这是存在“成长危机”的。
今天,当我带着石头走进2020新年,我的“写书计划”系统需要重启了。既然写不了宏篇佳作,那就写点“低、小、散”的随笔,积沙成塔,集腋成裘,慢慢积攒自己的碎片思考。
昨晚,当我把“寸进践行奖”石头摆在书架上时,我看到了一本名为《2020:20年解决20个全球问题》的旧书。扉页上,我看到了2007年批注的一段文字:“此书与《复杂性理论与教育问题》息息相关,2020年将重读。”该书已经不会重读,但13年时光,我又重逢旧书。我不知,近年读的哪些书很有价值、很有品质,会重新写下“2033年,我会重读”的批注之语吗?2033年,那是我快退休年份,不可思议,那时我会带着哪些思想成果退休呢?
面对未来,以不变应对万变,如何“笃定”地过好每一天。我想起了傅先生的跨年时间演讲中提及的一个观点:时间分为垃圾时间、黄金时间。如何用好自己的黄金时间,减少垃圾时间,这是需要不断自我警醒的。景先生说,“新年其实意味着生命的消逝,卡夫卡有一句并不消极的话:生命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它会停止。” 在岁末和年初,在亦师亦友的同伴中,我和诸位度过了充满思想密度的跨年聚会。感谢每一个会闪光的名字。
带着石头走向2020新年,时间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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