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另一个平台,去审视自己的民族。这是我来柬埔寨支教的最初目的。
从机场出来,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黄昏的金边,依然充满了热情。
坐在tuktuk车上,这个城市的面貌开始渐渐地浮现出来。没有高楼林立,也没有拥堵的汽车,路上基本全是tuktuk和摩托车,在六点钟下班的高峰期,呈现出一种壮观的景象,敲打出这个城市的节奏。发展中国家的一个三线城市,这是金边给我的第一印象。
所谓海外支教,归根结底还是支教。
我大一暑假参加过一些国内支教队的面试,由于当时思想和能力都不够成熟,没有顺利通过。不过我了解到了很多支教相关的情况。去山区支教,有的地方一个月都洗不了澡,晚上睡觉打地铺,十几个人挤一间屋子,晚上有文字,白天有虫子。条件艰苦是难以想象的。但是我们做支教,就是要把知识的种子撒播到这些贫瘠的土壤上,让这些种子生根,发芽,开出绚烂的花。
一条破旧的街道,断裂的路面聚着几滩积水,路边到处是烧烤摊,水果摊,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烧烤的炭火味和摩托车尾气的刺鼻味道,接机的小哥哥说,到了,就是这里。在学校锁门之前,我们看了一眼这个我们即将工作一个月的地方。
来柬埔寨之前,我已经对生活条件做了最坏的打算。后来发现,这里不是泥胚房,不用打地铺,有风扇,有瓷砖,可以洗澡。虽然随处可见蜈蚣,蟑螂,八条腿的大蜘蛛,还有成群结队的蚂蚁,晚上总要被蚊子咬醒,洗澡也没有热水,但是,我们已经很知足了。说实话附件的人生活条件也并不好,项目方给我们找这样的住宿环境,已经不容易了。
来的第二天我就生病了,感冒,头晕,开始是鼻塞,后来开始流清涕,嗓子也哑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还好队长从国内带了药过来,我们又去当地的药店买了点药。当地的药也不敢随便吃,怕有什么副作用,回来查说明书,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翻译。语言不通,没有亲人,又不敢跟爸妈说,在这个几十平米的小房子里,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举目无亲。
还好感冒没有持续太久,第一周的周四,校方给我们安排工作,我们开始上班。生活也开始渐渐地步入正轨。
我们教的学生有四个等级,我带的是基础最差的几个班,基本上相当于国内幼儿园的小班和大班。第一天上课,发现他们基本听不懂,备的课都要重头来过。我开始搜幼儿基础教程,找话题,找故事,找英文歌,找英语游戏,找最基础的英语知识讲给他们听。花了一周的时间,终于培养了我和他们之间的默契。大一点的孩子基本上可以听懂了,上课也知道做笔记,很配合。但是小孩子上课还是很吵,上课四十分钟有十分钟都是在维持秩序,说话要用喊的,有一次我说话声音太大,嗓子失声了,喝了半瓶水才缓过来劲。
但是冲他们发不出火,孩子们都很可爱,每次我到教室他们就会很开心地叫我,下课过来围着我不让我走,我玩手机的时候他们围过来看,发一个qq表情就让他们开心半天。
班里一个孩子,喜欢和我玩掰手腕,他大概有四岁,我觉得他力气小,就让着他,可是他真的可以赢过我,我不知道这么细的胳膊,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气。有一次我上课要擦黑板,他跑过来拦住我,不让我擦,我问他怎么了,他呜呜啦啦非常激动,可是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后来他把我推开,开始擦黑板。小小的个子,要跳起来才能擦到一半的黑板。
很多时候感动就是源于这样细微的瞬间。
当时我特别自责,孩子们这么喜欢我,可是我能教给他们的东西却很少很少,给他们带来的改变也微乎其微。但是没有办法,我能做的也只是把目前的工作做好,把每一节课讲好,纠正他们的每一句发音,带他们学好每一个单词。
第三周的一次手工课,我教他们折纸,那是我最难受的一次课。折的是一个纸篮子,大概步骤有七步,里面有一步比较难的,我就直接帮他们一个一个做好,但是剩下的步骤他们也都不做了,每个人都拿一张纸过来,让我帮他们做。班里三十几个人,我一个一个地做完,四十分钟的课上了一个多小时。看他们每个人都提着一个篮子,高高兴兴地出去了,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却没能授之以渔。
第三周的周六,我们一行四个人去了吴哥窟。吴哥的建筑很宏伟,的确很值得一去,可是大幅的壁画裸露着,损毁的佛像,坍塌的墙壁,壮观的背后是一片断壁残垣的破落景象。没有应用于文物保护的科技,没有相关的措施,全靠游客的文化自觉,来撑起这座久远的城池。
景区随处可见十几岁的孩子,抱着篮子在卖水果,卖旅游纪念品。在本应上学的年级,离开了学校。旅行指南上有一条守则:不要给景区的小孩子糖果和钱。同行的小姐姐介绍说,这是防止他们从中尝到甜头,专门来景区讨钱,不去上学。规则的背后反射着这一片土地的贫瘠,但是可以看出,人们对文化的认知开始提升,学堂教育也已经提升到规范的层面。
金边和暹粒,一个是首都,一个是著名的旅游城市,可是tuktuk司机占据了人群的半数,一天挣五刀就可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大多数人满足于这样以体力劳动解决温饱问题的现状。柬埔寨的公交车很少,一个tuktuk车可以载四个人左右,一辆公交车就可能夺去十个司机的收入,造成十个家庭没有经济来源。
八月份正值柬埔寨的雨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路面的积水就可以没过小腿一半高。水上漂浮着各种塑料瓶和生活垃圾,水下是破碎的玻璃渣和石块。
虽然这个国家的教育刚刚起步,科技并不发达,基础建设也急需进行,但是一座座正在崛起的高楼,一条条修垫中的道路,一个个正在上课的孩子,一双双明亮的眼睛,让我们看到了这个民族的希望。
海外支教是支教,却也不是单纯的支教。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文化,不仅仅是我们把知识带过来,播下去,我们还将把文化带回我们的民族,用更加全面的眼光,去审视我们的文化。这是一个双向的互动,是文化与文化之间的交流。我们没有想过改变这个世界,我们只想更加了解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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