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我重重的倒在床上,她看我这副神情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说累的。她问是干活太累吗?我说是心累。她不解问我为什么?我说你不懂我,她说我误会她了,这一次她自己坐在我身边,我拉着她的手说昨天等你一晚上你也不来,她说人家怎么来吗,让人看见多不好?我笑她迂腐透顶,什么年代了还这思想。我又问她刚才说你是我女朋友你怎么想,她红着脸,我到是想,不过,我觉得我配不上你,你是大学生,我就是大专还是那种委培的。我又笑她思想守旧,爱情哪有这么多条条框框的,只要两个人合适就行,她说那也要门当户对吧?我说我也是普通家庭出身,在上大学时父亲去世,是母亲把我养大,算门当户对吗?陈清萍似乎很满意我的话,这个时候我又觉得原来说的“义气”的话显得太业余,明明是喜欢她偏要说些八竿子都不着边的话来遮盖自己目的。从这些体会中我得到一个结论,要让别人有安全感,就表现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一句谎话要用百句话来圆,累还容易穿帮。
我问起大刚的事情,她说大刚找黄工长理论时,她不想听就找个借口去分公司统计那里了,她还郑重的告诉我以后少和大刚那种人来往,我问她为什么,她脸更加红甚至红到脖子根,那天她穿的是圆领深色内衣,外面是浅色中长风衣,没有扣扣子,我能看见红脖子根。看她为难的样子我没有继续问,但内心隐约感觉到她有事情瞒着我。
我继续实习,陈清萍找我的时候也多了起来,这个时候加工组似乎都知道我和陈清萍好上了。到处都是关于我们的闲言碎语,“来实习的那小子把工段的统计给泡了”,“姓王的不是来实习是来谈恋爱的”等。大刚也知道这事,添油加醋的说早就怀疑王某某打陈清萍的主意,上次路上他就觉得不对,还四处散播我和陈清萍经常约会等。这种事自然会传到我师父耳朵里,陈清萍来登记台时他拿起神仙传端着大茶缸钻到更衣室里,尽量留空间给我们。陈清萍告诉我她觉得那几天所有人看她都是怪怪的,好像她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我告诉她你被人惦记了,北京话就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等,她说你说些什么呀,你是贼吗?我说我不是,我是正大光明的想,有些人在惦记。
陈清萍不高兴或者觉得话不投机常会说“无聊”。当她听我说完后就用“无聊”来回答我,我后来多次听她说“无聊”,听得次数多了也不觉得这是讽刺,在她面前我是百毒不侵了,可她对我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脾气又爱又恨。
过了一些时候,黄工长拿着他记事小本找我谈话,说我在加工组实习时间已满,下周要转到装配工段实习,还对我在这里实习的表现给予肯定,这里就是我的娘家,欢迎我常回来看看等。黄工长说那话自己都在笑,我知道他是暗指我和陈清萍的关系,我也不好解释什么只是感谢黄工长对我的帮助云云。当我给师父刘二说我在这里实习期满,下周就要去装配工段实习时,他合上书,默默的拿起交接班本,翻到其中一页,伸出双手,嘴里一,二,三,四......三十。然后看着我说“可不,你来我这儿三个月了,这也太快了。”
“师父,我以后再也听不到你的歌了?”
我师父刘二从嘴角抿出一丝笑容,“咱哥俩相处的好,你这小伙子人实在,干活不偷懒,我看行。”在我和刘二师父说话的时候,白师傅也走过来,坐在我边上,拿出一包烟,给我师父一支,可他自己却没有抽,我师父看白师傅没有点烟,就把烟夹到耳朵上,白师傅眼睛先看着前方,再转过来看着我:“听说你要走了,我想还是给你说几句,上次那事都是我小性子,你可别往心里去。”白师傅说这话时大刚端着茶杯走了过来,人没有到声音先到“听说下周你去装配实习,然后就回技术科,还是你对,坐办公室的,有文化,会泡妞,哪像我们这些老粗,只会在这个摇手柄,对吧,刘二?”
“去,哪儿都有你,回去干你的活。”刘二师父吼道。
“大刚,你一辈子都改不了乱说话的毛病。”白师傅教训大刚。
大刚一听白师傅这么说话做出捂嘴的样子,“瞧我这张嘴,小王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我的,是吧,小王?”我笑了笑算是回答他。大刚在班组里谁到敢顶撞,唯独对白师傅是恭恭敬敬,白师傅不苟言笑,喜怒不上脸,用我师父的话说就是“面带猪相,心中嘹亮”。其实白师傅长的五官端正,一副眼镜还文质彬彬的,当年差几分和大学失之交臂。据说他老婆挺漂亮的,主动追求白师傅。白师傅的所有优势正是大刚所欠缺的,所以他那张嘴说这个吼那个,就是不敢说白师傅。
那天我收拾的挺晚的,我师父刘二挽起袖子在机床上铲铁屑,边铲边唱:“哎呀呀,老子的队伍要整编,以后谁来管老子,再来个爷气老子,老子就找工段王八蛋,哎約約.....”我知道刘二师父是唱给我听,也算是对我刚才的话的回复。我清理完设备就打包收拾自己的东西。我师父这个时候表现的很有风度,伸要和我做最后的告别,他的手很粗,握上去像抓一个榆树圪塔,他瞪着我说:“咱哥儿俩名为师徒,实为兄弟,以后高升了可别不认识我刘二。”
“哪能呢,师父就是师父,到哪里都忘记不了!”
那天下午,我走出车间时天完全暗下来,车棚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辆车。我推着车走出车棚,陈清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把我打包的东西从车把上取下来提在手里。
“你多久去装配报道?”
“明天早上,还是三个月实习时间。”
“怎么了?”
“没有,只是看不见你了。”
“装配工段又不是多远,怎么看不到?”
......
我把包和自行车放回宿舍楼才下来吃饭的,陈清萍在叶记家常菜馆点菜,我去放车和行李。我返回的时候她已经点好,她说总在外面吃不行,该自己生火做饭?我说一个人吃饭就图省事,节约时间。她听我的话后似乎不悦,骂我一声“傻瓜”。
她说我傻瓜那一刻,我其实心里挺高兴的,只是故意做出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也是趁机看看她是什么反应,恋爱期间的青年男女很容易陷入到突然其来的爱慕里,因为这一段时光将是她们人生最重要的一个阶段。
饭后我们回宿舍,上楼时我问她怎么今天自己主动了,她说今天是最后一天,我一听就问她是你来的最后一天?她忙解释说是我在加工工段实习的最后一天。我说以后你还来吗?她反问我你希望我来不,我说当然希望,她说那还差不多。进了房间,我躺在床上,她还是坐在我身边,说以后要见你还要多走几分钟路,怪不方便的。我说至少你不会再听到流言蜚语,她一听我说这话,脸有些红晕,低着头,两只手互相摩擦着。
“你都听到了?”
“嘿嘿,略知一二吧。”
“我知道大刚说的最难听,他不是好东西,我才来的时候是跟着一个大姐学习统计,大刚就经常向那个大姐打听我的事情,知道我是单身后就让那个大姐给我带话,后来我接替大姐做统计,他有事没事的往办公室里跑,黄工长说他,他反驳说恋爱自由,自己没有耽误工作,黄工长拿他没有办法也就不说了,他有次会后给我表白,我拒绝了他,他后来还动手动脚的要占我便宜,我打他一嘴巴。这事只有黄工长和几个人知道,为此我请了几天假在家休息,可休息时间久了怕父母怀疑还是去上班,尽量装出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你那天问我没有说是不想这事让你和大刚对立起来。现在好了,你调走就不会对立了。”
“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可大刚是有家的?”
“那是两年前的事情,大刚去年结婚的。”
“你打大刚没有还手?”
“没有,敢吗?他能把我怎么样?急了我就去告他,还怕治不了他。”
后来的事情也就由此而变得逐渐平静起来,我突然想起大刚那天说的关于我和陈清萍的话,似乎有所指,难怪白师傅能说出那样的话,这些似乎都告诉我知道这事的远不是一两个人的范围。在中国,只有牵扯到什么人的花边新闻,马上就会被添油加醋的乱广播一通,有些人就好这口,而且这事像病毒一样传播速度很快,一旦传给一个人,马上就会传十个,百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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