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选自拙著《南京政府那十年》,杨永泰的死可以说是蒋介石的极大损失,在杨氏辅佐蒋的过程中,蒋的运数一路都是上坡,可随着杨的被刺,蒋马上就遭遇了西安事变的重挫!】
杨永泰是个幕僚式的人物,也带些神秘色彩,有关于他的记述不是很多。因此对于他的作用,也不太容易分辨得清楚,而且这主要取决于其主公的态度。
作为蒋的谋主,杨曾被人形容为“诸葛亮”式的人物,自从北伐成功以后,他就开始在蒋的身边扮演起重要角色,所以这里有必要对他进行一番详细的介绍,以便于后文的展开。
杨永泰字畅卿,生于1880年,广东高州茂名县人,父亲早故,他是遗腹子。不久母亲又去世,他由祖母一手养大。
后来,小杨过继给了已故的伯父,由伯母苏季端教导成人(名义上成为嗣母)。苏氏素称贤淑,教导有方,小杨七岁入学,天资聪颖的他,总能过目成诵,且能理解其中的涵义,每逢塾师考问,都能够应对入流,以致众人都赞其为“神童”。
十二岁的时候,杨永泰去应县学考试,拔得头筹,有眼光的人已经预见到小杨秀才绝非池中之物。
此后赶上科举渐废,学校渐兴,高州为偏僻之地,民风保守,很多人都不主张子弟外出求学。然而苏氏高见,独排众议,将小杨送到了广州入广雅书院学习,14岁的他成为了学校里最小的学生。
受当时的革命思潮影响,小杨也参加了学校里的一些政治请愿运动,并且由于他应付机警,为众瞩目,竟被推举为学生请愿代表。广雅书院被解散后,他又考入广州高等学堂。一年后,北上考入了北京国立大学法律系,与后来的北京司法院长徐梦严、广东高等法院首席检察官廖愈簪、地方审判厅长杨岷山等同班,并称为“四杰”【1】。
在学校时,杨永泰从来不会一味苦读苦学,但是每次考试他都能够名列前茅,同学们只能自叹不如。两年后杨氏毕业,他回到了广州,出任《广东报》记者、编辑。
杨永泰文笔流畅、思维敏捷、思想活跃、立论深刻,很快在广州地区开始小有名气。随着资历和才华的日渐长进,杨永泰开始参与政治活动,清末时他积极拥护君主立宪,被选为广东省咨议局议员。民国初年,他又被选举为广东省会议员,不久又获选为国会议员——这是很大的责任和荣誉。
在北京供职期间,杨永泰开始声誉鹊起,他深知政治活动离不开竞争,而要在政坛上斗争制胜,非有团体背景不可,“于是着手组织政党,集中人才,因纠合李根源、谷钟秀、张耀曾、周善培等”,组成了政学会。
政学会的主张,继承了民初国民党自由派传统,主要有六个方面:对政权取恬静主义,即“难进易退”;对政治取温和改进主义,即“不走极端”;对政府取劝告监督主义、对政团取亲善联络主义,即“不事对立”;会务取公开主义、会员间取平等主义,即“不崇拜个人”。 【2】
最初,政学会的号召是以研究政治为目的,秉持着宁缺毋滥的入会原则,“如湖北政学会成立几个月后,会员人数才约300人”。一时俊彦,参加入会者颇多,杨永泰与李根源等人居于领导地位。慢慢的,政学会就蹈入了实际政治行动,为达到自成统系的目的,杨永泰等人便多方联结,形成了“政学系”。 清末重臣、开明洋务派、曾任两广总督的岑春煊被推举为领袖,杨永泰在旁襄助。
1914年,适逢袁世凯废除民国约法、另制新约,一时舆论哗然,杨永泰、邹鲁等人起而反对。袁解散国会后,杨永泰等议员便纷纷南下上海,推举岑春煊为首领,举起了反袁反帝的旗帜。
在上海,杨永泰与国会议员谷钟秀等创办《正谊》杂志。这年夏天,他与黄兴结识,两个人交谈十分投机,于是相约组织了“欧事研究会”,以与孙文分立门庭【3】。
1915年冬,云南的唐继尧、蔡锷等人举起“护国战争”的旗帜,杨永泰看到倒袁的时机已到,便催岑春煊及同志们响应云南。为了增加胜算,他又派人前往两广去游说龙济光、陆荣廷,龙不为所动,但陆有所动摇,便宣布广西独立,“护国军之局面,乃转危为安”。
眼见西南形势大变,杨永泰随即请岑春煊南下,坐镇广东肇庆,组织了一个两广都司令部,龙济光迫于形势,只得虚表赞同。岑为都司令、章太炎为秘书长、梁启超为参谋长、李根源为副参谋长、杨永泰为财政厅长、周善培为参议,这成为政学系掌握实权的开始。
两广都司令部不久便发展成为军务院,成了对抗北洋政府、反袁的最高权威,各方纷纷来电响应。军务院的成立,是护国运动的成功关键,而杨永泰的谋划也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杨此时还真有些“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风范。
袁世凯死后,军务院也告以寿终正寝,杨永泰随岑春煊入京,恢复了国会议员身份。1917年秋,代总统冯国璋非法解散国会,此时孙文在广州倡导护法,杨永泰拥护孙氏的这一主张,便与多数议员纷纷南下,在广州组织大元帅府,以与北洋政府相抗。
大元帅府改组为军政府后,岑春煊、孙文、唐继尧、陆荣廷、伍廷芳、唐绍仪、林葆怿出任总裁,是为“七总裁合议制”,孙文眼见无法左右军政府,便离粤赴沪;其他总裁也没有到任,大局实际上由桂系主持,杨永泰成为广东省长——国民党反感杨永泰,就是这里种下的因缘。
杨永泰并非喜欢搞阴谋的那类政客,他虽参赞帷幄,行过纵横之术,但总体还算名正言顺,也十分注意经济建设。“公后来对经国治民,抱有大志,尝谓政治目的,须求富国裕民,运用政策,使国家强盛,民生康乐,始可无愧”【4】。
自从杨永泰实际负起广东的省政,便开始详密思虑,设立计划,大刀阔斧以行,绝不重蹈先前官僚的拖延敷衍习气,全省风气为之一变。
可惜还不到两年,随着旧桂系势力被迫退出广东,杨永泰也不得不避往上海,不久又前往日本。
杨氏自以为自身的学问不足以应变,乃闭户读书修养,常常夜以继日,“口读手抄,每读一书,必穷思索,提出反驳意见,检讨不倦,至义尽为止,而所得者,皆精微奥义,他人所不及者。”【5】。
杨永泰的悲剧就是宪政民主未能在中国落地生根,他作为一介议员,没有自己的武装实力,必须联合或依附军阀来施展抱负,在乱世的中国,乃至不易立足。反思中国的乱象,杨氏便写作了《中国民主政治》一书,经由商务印书馆出版。他又研究建设及改良中国各种问题,写成计划或方案,在国内外刊物上予以发表,为广大读者所钦佩。
就这样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意气沉着的杨永泰默察天下大势,欲有所作为。宪政民主既然一时间无法在国内实现,只能徐图达成目标,而第一步骤,便应该是辅佐一位开明专制者完成政治统一,从而过渡到民主、法治社会。这也是未来新政学系的主旨。
1926年杨永泰曾参加关税会议,不少建议为当局所采纳。随着改朝换代的实现,尤其蒋的问鼎国民政府中枢,也为杨的复出提供了新的历史机缘。
作为未来新政学系的主将,杨永泰跟黄郛、熊式辉等人的关系很好,所以黄、熊等人都不可避免地要向蒋推荐这位“卧龙先生”。
时当二期北伐就要取得成功、黄郛离任之际,黄膺白欲荐贤自代,便对蒋说道:“海内有奇才杨畅卿先生,胸罗经纶,足以佐治,凡吾所能者,畅卿无不能,畅卿所能者,有时吾还不及,国家大计,望公商之。”【6】
蒋于是找杨永泰约谈多次,双方都感到非常满意。蒋就国是向杨一一征询,为了全面回答蒋的疑问,杨便“草献计划,洋洋万言,指陈内外大势,建议安内攘外之法,如何内谋真正统一,然后全力对外,条分缕析,精警周详”。【7】
蒋乍读之下,惊为奇才,遂以“国士”相待。蒋决心延聘杨氏出山,不想杨竟再三推辞,杨解释道:“中国问题,满途荆棘,困难万状,吾出任艰巨,必招各方怨恨愤怒,牺牲一己不足惜,恐仍未济于事,故延迟未决。”
杨固然是担心自己的出山,会引发一些顽固的国民党元老的攻击,但或许也有诸葛亮一般的试探主公诚意的目的。蒋“见贤若渴,爱才如命,安能轻易放过,催劝急于星火”,杨永泰终于坐不住了,“为国家,为知己,已至不能不出。”【8】
蒋之得杨,如鱼得水,不异当年刘玄德之得诸葛孔明、朱元璋之得刘伯温,杨氏名义上是蒋的幕僚长,实待以宾师之礼,不时被蒋称其为“畅卿先生”,事无大小,往往与之商议而行。两人常常竟夜长谈,孜孜不倦,蒋对之言听计从,左右无一可比杨氏者。“公为报知己,亦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意。”【9】
从此以后,蒋的事业也的确进入了一段顺风顺水时期,尽管阻力颇大,也小有波折,但总体一直处于一种上升期。
当时,北伐成功以后,蒋所面临的新问题就是新桂系坐大,直接威胁着蒋的领袖地位;冯系、阎系也不容小觑,因此蒋的当务之急是“削藩”。
杨永泰早在留心当时的政局,并通过各种渠道搜集各方信息,此时他早已是胸有成竹,据说他是这样建议的:“蒋总司令,依吾愚见,当今天下,广西第七军横行两湖,李济深负隅两广,白崇禧收编了唐生智残部三个军,桂系称霸一方,三分天下有其一,如果他勾结冯玉祥、阎锡山,那么南京就会非常困难。好在桂系有他们的政敌俞作柏,能拆李宗仁的台,唐生智也可以收回旧部为理由进逼白崇禧,再用重金收买冯玉祥的大将韩复榘、石友三等,那么李宗仁、白崇禧的势力就不难瓦解。如果再收买陈铭枢、陈济棠,以缚虎之势扣留李济深于广州,那么桂系的一分天下就可以变成蒋公您的三分天下。”【10】
其他的材料上还有一种“削藩策”版本,即以经济方法瓦解冯系、以政治方法解决阎系、以军事方法解决桂系、以外交方法对付奉系。【11】顾维钧曾经据此推断说:“因为冯有财政困难……中央政府打算把少帅诱入圈套,因为少帅妄自尊大又无充分外交经验;吴铁城、张群可能设法使他陷于对俄的困境,使之依赖南京,这样中央政府就能控制他了。”
未来的事态演变确实是按照这一思路发展的,也许可以足证杨氏的足智多谋。按照常理而言,现代的政治理念与一般的权谋、权术是两个很不同的东西,但杨氏能够兼善,也可见其人天资非凡了。
除了“安内攘外”的基本国策,以后开展移风易俗的“新生活运动”运动,又以“七分政治、三分军事”对付中共割据势力,都是杨的倡议。故而有人认为,假如“西安事变”时杨仍健在【12】,恐怕不会有蒋的西安之行,自然后来的历史都要改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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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翁静秋《杨永泰畅卿先生传记初稿》,见《杨永泰先生言论集》一书.
【2】参见《从政学会到新政学系》
【3】有资料上说杨曾率先加入中华革命党,应属以讹传讹。
【4】《杨永泰畅卿先生传记初稿》
【5】同上
【6】同上
【7】同上
【8】同上
【9】同上
【10】《蒋介石和他的六个秘书》
【11】简又文《冯玉祥传》,转引自《白崇禧大传》。
【12】这里先不妨提一提杨永泰之死,1936年10月杨氏被人暗杀。起初大家都认为是CC系干的,因为二陈与新政学系有着很激烈的权力冲突;后来渐渐发现,原来刺杀杨的是一群激进的主张抗战分子,在他们眼中,杨氏跟汪一样,是不折不扣的“亲日派”、“投降派”。
为了彻底将中央苏区这颗钉子拔掉,消除掉近在江浙咫尺的赤色隐患,蒋在第四次围剿失败以后,决心倾举国之力进行第五次大规模围剿。
1933年5月21日,蒋撤销赣粤闽边区剿共总司令部,在南昌设立了由他主持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南昌行营,委任江西省主席熊式辉兼行营办公厅主任;行营原参谋长贺国光为第一厅厅长,主管军事;行营秘书长杨永泰兼第二厅厅长,主管政治。行营全权管理江西、广东、福建、湖南、湖北五个省的军政要务,并由南昌行营组设一个党政军调查设计委员会,作为五省一切党政军参谋部。
蒋亲自部署和指挥对中央苏区的第五次围剿,如此兴师动众、大动干戈,显然有志在必夺的意思,而且也是为了实行其一石二鸟之计,即驱赶红军西进,便于他跟踪追击,以此将中央军的力量深入到大西南地区。
李宗仁认为,蒋一向忽视红军的发展,这其中除了蒋轻视眼中的“土匪”之外,他也有私心自用的一面,即“意图挟寇自重,内则胁制江、浙一带的财阀和中央元老们,为其出钱出力,外则向英、美、日等资本主义国家鼓吹其反共的决心,以自抬身价”【4】,而且他如此养痈,也意在假红军之手消灭杂牌武装。等到红军势力坐大而蒋系势力也已坐稳南京之后,压迫红军西进的需要,也日渐提上日程。
6月8日,蒋在南昌召开剿共军事会议,检讨过往得失,蒋在杨永泰等人的建议下,确定了第五次围剿的基本原则“三分军事,七分政治”,即采用军事、政治并用方针,将“围剿”定位为政治、经济、社会的总体战。
蒋对此解释道:“具体点说,就是我们一方面要发挥军事的力量,来摧毁土匪的武力;一方面要加倍地运用种种方法,消极地来摧毁土匪所有的组织,及在民众中一切潜势力,尤其是匪化的心理,更应该设法变更。……尤其是要教化一般民众,使他能倾向我们的主义,以巩固我们在民众中精神的堡垒。”【5】杨永泰则在演讲中指出:“剿匪清乡,差不多要拿全副精神注重政治的基本工作,我们要想根本肃清匪共,就得要先从政治方面去切实想办法才行。”【6】杨还认为“政治之腐败,实为驱民为匪唯一之主要原因”,他主张师法成功镇压太平天国的曾国藩、胡林翼:“曾、胡一班人则不仅懂军事,尤懂政治,在努力军事之外,极力注重政治的刷新”。显然,杨永泰等人看到了社会政治、精神信仰等层次的问题,力图从根子上消除共产主义在中国的影响。
为了实施“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的基本原则,7月蒋接受行营参谋柳维垣、戴岳的建议,在江西庐山海会寺举办军官训练团,全称为“中国国民党赣粤闽湘鄂北路剿匪军官训练团”。蒋对于这一军官训练团非常重视,他自认团长,命陈诚为军官训练团副团长兼教育长,以陆大校长杨杰任总教官,由“军事学校”和实战部抽调的48名军官充任教官。训练团还聘请了以曾任德国国防军总司令塞克特为首的军事顾问团、以劳地为首的意大利军事顾问团、以裘育德为首的美国军事顾问团,以加强军队的技术、战术训练。
训练团设有政治、战术、射击、通信等六门课程,其主要任务是“刷新干部思想,统一战术行动,完成党政军总体战之战争体制”。蒋还亲自讲授了《民众组训》、《战时政治》等课,还指定《曾国藩剿捻实录》、《增补曾胡治兵语录》、《豫鄂皖剿匪总司令新颁党政军条规及行营第四厅新颁各条规则》、《军人必读》等作为受训人员必读书目。庐山军官训练团从7月18日至9月18日共开办了三期,轮训军官7500余人。北路军三十多个师的团以下军官几乎都参加了轮训,这对于蒋加强对其思想控制也作用非小。
蒋为强化政治“剿匪”之效,专门制定《剿匪临时施政纲要》13项,把厉行保甲视为“最要紧的政治工作”。为了笼络人心,还采取了某些改良措施;为了对红军进行组织战和精神战,还相继颁布《剿匪区招抚》、《欢迎投诚告红军官兵书》等文告,此外还设立了“投诚招待所”、“感化院”以期瓦解红军队伍。从争取民众的目标出发,也强烈反对杀戮苏区民众,南昌行营第二科长柳维垣列举了烧杀政策的危害:“匪屋不烧,或尚有毁过反正之日,以烧其屋,即迫其终身为匪……正合共党之希望。”【7】
由以上不难想见,此次对于红军的大规模“围剿”,南京方面可谓下足了功夫。尽管后来并不见得政治手段就达到了七分,但更多的还是体现了蒋对于政治“剿共”的重视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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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严重威胁着国民党较为世俗化的统治,威胁着缺乏蛊惑力的三民主义,这种赤色革命思想的威慑力量甚至比军事威胁还要可怕,因此面对三十年代在全世界范围内因经济危机而引发的方兴未艾、汹涌不息的红色思潮,蒋不禁感叹道:“此种思想上之流毒,实较有形匪患尤甚。”
为了提高自身素质并适应国家领袖的角色,蒋开始聘请了一帮专家、学者来为自己专门授课,通过这番认真的学习,胡适不禁认为蒋确实越来越像个领袖了。
而针对蒋的心病,作为股肱干臣的杨永泰在适当的时机递上了一份已经写好的《新生活运动纲要草稿》【28】,杨对此解释说:推行新生活运动对于收拾民心,提高国民素质,对付共产党的洗脑都能起到积极的抵制作用;此外,还能起到收拢民众之心、对抗日本的更深层的意义。对于这样一个一箭多雕的谋划,蒋对此深为赞赏。
正是出于从思想上对抗赤色思潮、凝聚全国人心的目的,蒋在南昌发起了这个旨在恢复中国固有道德、达到“民族复兴”的所谓“新生活运动”。
按照蒋及杨永泰等人煞费苦心的策划,新生活运动试图从国民生活的衣食住行等基本方面入手,用“礼义廉耻”等传统的伦理纲常、四维八德,与德意法西斯手段、西方民主国家的某些生活方式相混合,来整治人们的思想、规范人们的言论行动,使之摆脱共产主义和其他民主主义思想的影响,以维护国民的一党专政统治,达到其控制下的国家复兴。
新生活运动的组织发起,与“三民主义力行社”关系密切。力行社的成员大多到国外考察过,十分倾慕西方的政治、社会生活,有的成员曾去往德国,更觉纳粹治下的社会秩序井然,而国内却是糜烂杂乱,他们试图对国家有所匡救、对蒋校长有所辅弼。1933年9月,蒋为了要他的亲信骨干们负起责任,于是就在力行社中大肆鼓吹“伟大的中国的第二期革命,现在已经临到我们头上”,因此他要求大家为国民党的统治积极出谋划策、贡献方略,而一批力行社成员便有了倡导新生活的建议。
11月,蒋在南昌行营成立了“党政军调查设计委员会”,下分政治、党务、军事三组,其中政治组的设计任务之一就是中国文化的改进,目标是“要从教育学术和一切文化事业上,将国民心理和社会风气,以至民族的气质性能,使之革新变化,以保根本的挽救危亡,复兴民族”【29】。这一运动的筹划设计工作由政治组中的数名委员暗中进行,其中邓文仪作为力行社的台柱子,主持了新生活运动的规划工作。
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准备,1934年2月19日,江西南昌各界500多人齐集百花洲附近的乐群电影院,参加扩大的总理纪念周,其中包括了南昌市各学校的校长、国民党党政军各界官员等。蒋在会上发表了题为《新生活运动之要义》的演讲,由此开始为新生活运动揭幕。21日,南昌新生活运动促进会成立,蒋自任会长,邓文仪任主任干事。22日,南昌新生活运动促进会在南昌公共召开首次干事会议,研究制订新生活运动推向社会的各项规划、章程,会议决定以南昌为试验区,然后在全国逐步推行。
3月11日,新生活运动促进会在南昌公共体育场召开新生活运动市民大会,南昌及附近二十多个县市民中有10多万人被要求参加了大会;蒋、宋夫妇均出席大会,蒋专门发表了《力行新生活运动》的演说。18日,南昌新运促进会又组织市民举行提灯大会,以为新生活运动制造声势——提灯游行,本来就是民国时期特有的一道风景线,当时各大中城市和集镇上,经常举行提灯游行和灯火晚会,可谓是民众喜闻乐见的一种助兴方式;而提灯游行还有一个好处,即可以把需要宣传的口号、标语都写在灯笼上,灯笼里的烛火一亮,灯笼上的字就清清楚楚地显现出来,可以达到教育人民的目的,又有一定的广告效果。
很快,经过蒋及国民党各级机构的大力推动督促,南昌的面貌在短期内有了明显改观,其中以“规矩”、“清洁”两项最为显明。
南昌发起新生活运动后,迅速推向全国,南京、上海、福建、北平、江苏等省市,相继成立地方性的新运组织。国民党中央民众训练部通令各地各级国民党党部,要求“以新运列为党务考绩”,这一措施进一步加速了新运的推行。
到1934年底,全国除东北及西南数省外,各省市均已完成新运的组织工作。
………………
在正式交代西安事变之前,有两个人的死不能不予以交代,这便是杨永泰与黄郛,他们的早逝至少是蒋个人的重大损失。
自从赶走桂系势力后,湖北成为南京中央所直接控制的地区,1933年7月6日,国民政府行政院召开临时会议,同意夏斗寅辞去湖北省府委员兼主席职务,转而任命新政学系巨头张群接替夏的职务。张主政湖北两年有余,在救济民众、发展工农业、增加文化教育与经济建设方面支出等问题上,都做出了一定贡献。
1935年12月,张群调任南京国民政府外交部长,湖北省府委员兼主席职务由杨永泰接掌。杨初掌湖北,政务问题重重,他沿着张群的行政计划,按部就班地“萧规曹随”,主要在以下方面做出了贡献:
首先,救济农村、兴修水利,恢复和发展经济。其次,加强对机关工作人员的管理和训练,以提高行政效率。再次,整顿全省保安团队,并重订和继续推进实施保甲制度。此外,杨还大幅提高教育经费,推进湖北教育改革。
可是就在杨永泰的功业如日中天之际,1936年10月25日下午,在汉口江汉关省政府专用码头上,赴日本领事馆宴会返回时的杨氏突然被开枪狙击,他没有汪的好运气,这场刺杀彻底夺去他了性命。
“蒋公据报,不胜震悼……栋梁摧折,举国咸悲”【3】,那么到底是主使了这场刺杀,当年存在三种说法:
第一种说法是中共,因为杨是蒋的“诸葛亮”、“智多星”,是蒋剿共谋划中的一张王牌,中共为了报复,选择了暗杀的方式。
第二种说法是“复兴社”邓文仪因报复而派人所为,但也可能是CC系所为。1934年6月,南昌机场发生大火,国府刚从意大利购买的霞飞式轰炸机被烧毁10多架;蒋震怒之余,命令行营调查科科长邓文仪负责调查,邓接受了CC系的重金贿赂,于调查后宣布大火为意外事故。杨永泰对这个结论十分怀疑,经请示蒋并获得批准与戴笠联合再度进行秘密侦破,结果判定这是一场重大纵火案。事后邓文仪被免职,由此怀恨在心;加上新政学系与CC系的权力斗争,CC系的嫌疑也很大。
第三种说法是爱国青年自发组织的“中华青年抗日锄奸团”,由于他们发现杨的言论亲日,且与日方过从甚密,因此断定杨是“汉奸”无疑。
中共一向强调“除清除叛徒外,不许搞暗杀”,在这方面也没有找到他们谋刺杨的证据。邓文仪或二陈是蒋的重要心腹,他们似乎没有胆量谋杀主子的智囊,尽管他们与杨之间确实存在着激烈的权力斗争。经过一番侦破、调查和审讯,最后确认刺杀杨的凶手正是“中华青年抗日锄奸团”。
“中华青年抗日锄奸团”的发起人叫陈有光,曾参加过“中华革命青年同志会”,面对日本日益严重的侵华形势,陈光集合了一批爱国“愤青”组织了“中华青年抗日锄奸团”。他们早就看杨不顺眼,但杨在蒋身边时,由于警卫森严无法接近,待到杨到地方上主政时,终于令愤青们抓到了机会。
当时,出于派系斗争的需要,复兴社和CC系为了借机除掉胡汉民曾经的亲信、时任国民党中宣部长刘芦隐,故意对案情做了手脚以嫁祸刘;当时军统方面也不喜刘,因此卖了人情给CC系,以至于关于刘杀杨的说法在当时也闹得沸沸扬扬。事后,刘芦隐被捕入狱八年,宣传部长一职由CC骨干方治长期“代理”。
杨永泰被刺,显然是新政学系的一大损失,也是国民党政权及蒋的一大损失。杨氏死后,蒋还经常对侍从室人员念叨,说“杨永泰不死,我们都可以省力不少”。很多人为此进行假设:如果杨再活10年,那么还会有西安事变吗?还会有1937年中日全面战争的提前爆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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