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光
夜，伸手不见五指。透过门缝，却隐隐可见屋内的光。她紧贴在门柱上，让双目变成鹰的眼睛般，试图穿透针眼大小的洞，看见里面的人。
她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声响。该是男人翻了个身，把女人压在身下。一声细若游丝的娇喘。
她狠狠地咬着牙齿。手指尖嵌进门板里。眼珠里的火焰只差一根火柴就可以把门烧出一个大洞。
“轻点，痛，轻点。”那是女人在压低着声音说话。大嫂母鸡般的嗓音任谁一听就听得出来。
“别叫，越叫我就越给你使劲。”男人得意地轻喝道。
“哟哟。”很像母鸡下蛋前在寻找下蛋的窝。
她脑海血气上涌。大哥出门才几个月，她就按捺不住。他就如饿狼扑食。他们一对野人，不知道廉耻。
门缝里的光忽闪忽闪。喘息的声音忽高忽低。
若不是他突然厉声说话，打断了她，她准会不顾一切地尖叫。
他说：“该死的，你怎么不叫出声？”
她错愕地僵住了。已蹦到舌尖的尖叫硬生生给砍断了。她吓得往后一缩，身子一歪，一只脚倒退了一步，踩空到两根木头的空隙处，掉了下去。她像个被捕的猎物，一只脚悬空，另一只脚倒挂在后廊的另一根木头上。
等她定住了魂，她才发现自己两手紧紧抱住了其中一根木头，这才让她免于从二楼摔落地面。
她突然冷静下来。只要稍不小心，准摔下去。摔残了，或摔死了，可没有任何一个人怜惜她了。
“哎哟哟。哎哟。”
她突然听到女人装腔作势的叫声。她屏住呼吸。一阵剧烈的抽动声。她感觉木门，还有她紧抱着的木头，都在晃动。
“叫啊。 别学她，跟死人一样安静。”男人亢奋又肆无忌惮的声音。
她一边抱紧木头，一边咬牙切齿，落在上面的那条腿用力往墙面一脚踹去。
“什么声音？”女人压低了声，略显惊恐。
“能有什么声音？还不是床板吱吱叫。”男人听起来气定神闲。
“我总担心她。”女人像是底气不足般，心虚地说。
“怕什么，别看她强悍，纸老虎一个，经不起我一捏。”
“她会告诉她哥的。”
“我料她不敢！除了她哥，她一个亲人都没有。”
“你以为她哥关心她？才不，他眼里只有钱。他只会顾着赚钱，才不会在乎我们这。”他轻蔑地一笑。
“总是不好。”女人似乎有点害怕。
“废话这么多，你不想要了？来，转个身。”
“噢噢噢。”母鸡下完蛋的欢叫声也不过如此。他兴奋地跟着叫。
她紧紧抱着木头，眼泪不断流进咬紧的嘴角。苦涩的咸味，夹着丝丝血腥味。悬挂的脚已开始酸麻。
她定了定神。无论如何，绝不能让自己就这么白白死了。这么死了，太不值得了。
她收回所有的心神，屋内的声音从耳朵里消失了。她用上面的那只脚顶在墙上，探索着方向，一点点挪动着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体终于虚脱地趴到了两根木头上。屋内不时传出人声，她却只听到嗡嗡的音调，内容装不进她的耳朵。
等她恢复了体力，她小心地从两根木头上撤离，顺着架在墙角的木柴堆往地面倒退下去。
摸着黑，顺着再也不能更熟悉的路，她回到了家里。
床上，婴儿正睡得熟。她定定地瞧着她粉嫩的脸。小小的脸蛋儿，憋着嘴角，像马上要哭的样子。她扑闪着小睫毛，小小的嘴巴抽噎着。她似乎马上就要哭出声来。
她没有抱的兴致。她像个死人般，双目木然地死盯着她。想着不久前的那一幕，她突然恨死了床上的婴儿。
如果她哭出声来，她就伸手掐死她。她死了，她也就了无牵挂，一了百了。
她死盯着婴儿的脸，等待着她脆生生的啼哭声。
婴儿的脸剧烈地颤动着，嘴角抖抖索索，似在憋足了劲，准备放声一啼。
她凝聚着全身的力气，手上青筋暴跳。
“哇哇。”婴儿实验般哭了两声。
她伸出手。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她的双手已卡在婴儿脆笋般的脖颈处。
吧唧吧唧。婴儿的嘴正含着她落到她嘴巴的衣袖口吮吸。
她惊恐地松开了手。婴儿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她小小的嘴角微微上扬。细长的眉眼弯成了小月牙儿。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她发疯般倒退，站起，靠到墙上。她双手掩着嘴，双目圆睁，全身剧烈颤抖，眼泪似瀑布横流。
婴儿，躺在床上，离她一米之遥，先是小声哇哇啼哭，继而嚎啕大哭。
她颤抖着，靠前。
她哭泣着，抱起床上的婴儿。掀起衣角，她把圆鼓鼓的乳头塞进婴儿哇哇大哭的嘴。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婴儿满足地吮吸着，闭着眼，眼睫毛轻轻闪动。
她一边压抑着哭声，一边哺育着婴儿。
无论如何，她手里的孩子没有错。她要好好活下去，把她养大，好好教育她，让她长大后有能力为自己做选择，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她一边小声啜泣，一边爱抚着婴儿的后背。
婴儿在她怀里，已安然入睡。她安静的小脸蛋儿时而微微扬起嘴角，让人捉摸不透，她是不是正在做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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