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鲁斯特在《追忆似水年华》中说过“我终将遗忘梦境中的那些路径、山峦与田野,遗忘那些永远不能实现的梦。”但对我来说,我终将不能忘记记忆中老家的山、水、茶树以及那些和家人在一起采茶的日子。
在我的老家,除了发展旅游之外,茶叶也是全县的一个支柱产业。街上开设专门的茶叶市场和油茶街,这两个地方每天来来往往人特别多,但这说来也惭愧,我至今还没有在油茶街喝过茶。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在老家的各个村子里都种满了茶树,想要喝到茶那可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情。
每每在过了年之后,天气也慢慢暖和起来,茶树似乎收到了春的信息,开始冒出了嫩芽。这时候村子里的妇女就开始忙活起来了,收拾去年的背篓和围兜,就开始新一年的采茶之约了。
记得有一年,还没有过正月初五,太阳就晒得厉害,大家都急忙褪去了厚棉袄,穿着单衣,有些甚至还穿着短袖。
这天一热,茶叶就开始长起来了,而且春天的茶叶长势迅猛,只要晚采一天,它就窜得老高,而且价钱也就低了。为了采好头道茶,只能全家齐上阵了,每到这时候,不止我家,整个村子里的人,老老小小都跑山上采茶去了。
一般来说现在正值采茶的好时候,但是也会有遇到乍暖还寒的时候,就比如今年,从年后到现在家里的茶叶一共才采了三道,这要是放在往年,肯定不止这个数。
茶叶过了清明节,不止在口感,卖相上会变差,对农民来说价格也更低了,所以大家都会抢在清明前多采点。
和村里人一样,家中的茶树大多种在两个地方,一是山上以前拿来种些玉米或是木薯的空地,;二是在不再耕种的旱田。
一般我们更喜欢到田里去采茶,因为在原先种过水稻的田里种茶叶,似乎比地里的长势还好些,不仅叶子绿得发黑,而且长出的茶叶也嫩,就连茶叶上的白毛尖也更多一些,可以让农民卖上一个好价钱。
一道茶全家齐上阵采下来,也得花个四五天才能采摘完,而且还要以较快的速度进行采摘。采完田里的茶,我们又换了阵地到山上去。
以前我最不喜欢到山上去,因为太远了,在夏天里即便是两手空空,走到半山坡上,身上的衣服就已经湿了大半,好不容易走到地里不敢多休息就开始背上篓子干活了。
老家种植的茶叶品种较为单一,大多是本地的布央松针毛尖和金骏眉为主,还有一些乌牛草,白茶以及野生的藤茶。
这口感嘛,其实我自己是不太喜欢喝茶的,但是喜欢闻茶香味儿。特别是炒茶叶飘出来的那种香味让我十分难忘,淡淡中又带了一丝甜味,闻起来十分清新。
只要是闻到了家乡的茶香,不论在哪里我总觉得离家更近了一些。
说到采茶,我总是不由想起一件事。那时候正值春天,山中雾气很重,一路走过去裤脚和鞋子都已经湿了。因为雾大,额前的刘海儿也被打湿了,紧紧地贴着头皮,就连采茶叶只能戴着帽子和披着雨衣。
茶叶地旁边的杉木林密密麻麻的,大雾天气里杉木也看不见,但是有一种鸟一直在叫。那鸟我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只是在村里只要它叫就会有人去世,所以我从小只要是听到那鸟的叫声,就觉得非常害怕。
但因为要赶进度,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采下去,实际上心里害怕得紧,生怕林子里跑出来个怪物。。
在茶叶长得最盛的时候,大家都舍不得花时间好好吃个早饭,往往都是待天一亮,就胡乱吃点冷饭,匆匆上山去了,一直采到天黑了才回家。
在采茶叶的时候,我的饭量变得特别大,比往日增了一倍不止,而且进食十分香,还不怎么挑食。
平时在家嫌弃的酸菜或酸萝卜,到了山上就成了最好的美味,甚至是白米饭被觉着有一股特殊的香味,重要的是无论吃多少也不会胖,哈哈哈。
因为家里有茶,所以久而久之我也就成采茶小能手,以前还创过一天采15斤的纪录。但开始作为生手的我,采茶的时候都是一通乱采,而且速度还慢,稍微见到姐姐的背篓里比我多就开始烦躁。
母亲是个有耐心的人,她总告诉姐姐和我采茶急不得,不能烦躁,得用心一根根的采,也不能把老叶、夹蒂带进去,更不能用指甲直接去掐断茶梗而是用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茶叶,用指肚的把茶叶的嫩芽拉断,千万不能用指甲直接掐茶梗,因为被指甲碰过的茶梗断截面颜色变暗甚至变黑,影响茶叶品相和价格。
但自从我开始在外地上学,采茶的机会就少了,今年也是因为疫情在家采过两回。直到现在,我还是怀念以前和母亲采茶的场景。平日里母亲很忙,所以在一起采茶成了母女间最好的交流方式。
母亲在采茶时候,手也不闲着,采茶的同时还会与姐姐和我聊天,她讲话风趣,还带着一点侗式幽默,嘴里时不时还蹦出一两句对称的俚语,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母亲识字不多,但是有着一种独特的智慧,即使是生活再劳累她也是微笑着面对,言语中也满是积极和阳光,她不喜欢聊别人坏话,也不爱惹事,总是默默地做着自己本分的一切,无论是谁都能和她相处。
在学校的时候,我也会时时想起采茶的岁月来,现在一想,我不是在怀念采茶时候的苦日子,而是在思念母亲,思念那遥远的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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