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沈离果然弄了只鸟来，只不过不是那殷勤探看的青鸟，而是霸气机敏的海东青。我盯着海东青看了半天，总觉得连它的气场都要比我强上几分，心里暗骂沈离下了山还不忘开我玩笑。
我解下系在海东青爪子上的信条，小心翼翼地展开，轻念出声：“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读罢，我感觉从头到脚都酸了个透，连牙齿都酸的颤了几颤。我深吸一口气，刚准备把它揉成一团扔的远远的，突然转念又想：我活了这么些年，好歹这也算是第一次收到情诗，总归要留个纪念不是。
于是，我又把信条仔细叠好，放进腰间的香囊里，蹦蹦跳跳地去山南给我的红豆浇水。
沈离不在的日子里，我倒是认真练起了轻功，有时还向师父请教几招剑术。师父见我拿着剑谱来找他，惊得差点摔了手中的茶碗。我有些不满：“师父还常让徒儿勤加修习，怎的徒儿刻苦一回，师父竟这般嫌弃？”
师父抚须叹道：“为师是想让你学个一招半式以求自保，安安稳稳待在这若水山上就好。”
我笑着摇头:“我也要向师兄们一样好好练功，将来去山下惩恶扬善，定不会丢了师父您的脸。”
师父笑了，眼中却有我看不分明的愁郁。
06
下山寻访的师兄弟们已走了两月有余，沈离自那首酸诗后也没再给我回信。我心里担忧的很，连给红豆浇水都心不在焉，甚至有好几次修习轻功，都差点从扶桑树上掉下来。
我实在忍不住，跑去问忙着煮饭的六师兄山下现况如何。六师兄一手捣着蒜泥，一手往灶膛里添柴，咳嗽着赶我出去：“桃夭，你莫不是来给我添乱的吧。我这儿忙得很，去去去，睡你的觉去。”
我耐着性子同他讲：“六师兄，这山上数你消息灵通，你实话告诉我，山下那万叶阁的分支，实力究竟如何，为何师兄弟们去了两个月还未回来？”
六师兄见我还在这儿杵着，就有些急：“天下无敌如何，不堪一击又如何？总归你是帮不上忙的。师兄弟们有不少都受了重伤，你既不能帮他们对付那些杀手，也不会帮我烧水做饭，若是邪教来侵，还要我们把你护在身后。你既然什么都做不了，就别妨我填饱大家的肚子。”
六师兄说完，就气鼓鼓地往锅里添水去了，留我一人站在原地。我默了默，没有多言，转身走出了厨房。
我回到居室，从柜子里取出尘封许久的落羽剑，这是师父在我幼时赠我的，因我不曾认真修习剑法，便从未将它拿出。但从今往后，我再不能心安理得地受大家的保护，我既是若水山的弟子，就该担起守护若水山的职责。我要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师父师娘，保护师兄师弟，还有，沈离。
07
又过了半个月，我在扶桑树下练习招式时，一个小师弟慌慌忙忙地跑过来，对我说：“桃夭师姐，大师兄他们回来了，但是、但是……”
我来不及等他说完，就扔了手中的剑，施展轻功向铸剑阁奔去。
当我猛地推开铸剑阁的大门时，一眼就从一众青衫弟子中认出了沈离。按理说在山下风吹日晒这么些日子，他该变得皮肤黝黑才是，可如今细细看来，他的脸色竟比下山前还要苍白几分。
师父见我闯了进来，略显责备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摆摆手对师兄弟们说道：“此番大家下山着实辛苦，回去后好生养伤歇着，此事的后续事宜就交由我去办吧。”大家应声道是，依次退出了铸剑阁。
我本想跟着大家出去，却被师父唤住。师父面上没有了往日的淡然平和，他拧着眉头，左手轻轻敲着桌面，有些凝重地问我：“桃夭，你自小在为师身边长大，脾气秉性为师都再清楚不过。为师问你，你可是对沈离有意思？”
我一愣，着实没料到师父会突然这么问。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手指绞着衣角，想了半天，犹豫地说：“徒儿……徒儿并不清楚，沈离他……他待我一向很好，因这个缘故，徒儿就与他格外亲密些，如今师父问的这样突然，我却不知如何说了。”
师父听罢，叹了口气，说：“你还是年轻，又未曾下山见过红尘，自然不知这情感是何滋味。”停了停，他呷了口茶，面色更凝重地说：“沈离这孩子，心思太深沉了些。”
我困惑不解。
08
我在山南找到了沈离，他已换下一袭青衫，穿着那日的白衣，手握折扇，望着长得愈发茂盛的红豆出神。
我悄悄走到他身后，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笑盈盈地看他回头。
他浅浅一笑，依旧温厚地说：“晏晏，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可曾想我？”
我想了想道：“原是想的，后来我忙于修习，念想就冲淡了些。”
他依旧淡笑：“那这么看来，我对晏晏你，倒比你对我想得厉害。”
我哈哈干笑：“嘿嘿，好说，好说。我这明明听了你的嘱咐日日修习，你倒还责怪起我了不成？”
沈离噗嗤笑出了声，一面凝视着那几株红豆，一面问我：“晏晏，刚才在铸剑阁，师父可曾对你说了些什么？”
我很自然地答道：“唔，倒也没什么。师父夸我这几日勤奋的很，还说过几天要教我新的剑法呢。”
沈离点点头：“嗯，那你可要好好学，日后若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能护自己周全。”
我一时不知再说些什么，就沉默在那里。晚风从耳边簌簌吹过，我和沈离的长发都被吹起，交织在一块，分不清哪是我的，哪是他的。
风声越来越大了些，沈离的声音响起，我却有些听不分明——“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晏晏，我总希望你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像我初见你时那般笑的灿烂。”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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