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转#
“在下白漪,朱雀镇北王。”
饶是男子向来深沉,也不禁面露讶异之色,“镇北王。”抿了抿唇,男子很快收敛了情绪,“王爷大名早有耳闻。承蒙垂青,得以受邀商谈,荣幸之至。”
“殿下不必客套。”她摆了摆手示意江朔打住,“我本非朝堂之士,不善辞令,便在此直言罢。我不喜见血腥。此番前来,无意相争。乃是议和。”
“愿闻其详。”
“在下以为,维系两国和平,往往需要达成三点。一则旗鼓相当,二则各有所长,三则相互制约。”
男子微颔首,示意她说下去。
“建立和平,则常分两种。一则强权暴力,用战争迫使对方臣服。二则拟定条约,和亲为盟。”
“还请王爷明示。”
她挑眉看向男子,“我相信殿下是聪明人。”
回答她的是男子长久的沉默。
“王爷的心意,在下明白了。”然后是一声轻叹。“事关重大,还请王爷,容在下考虑一番。”
“也罢,是在下唐突了。”她放下茶盏,翩然起身,“那还请殿下斟酌仔细些,三日内给我答复。今日我便回了。”
“恭送王爷。”男子亦起身。
“殿下,在下的诚意,便是今日交手的贵国精锐了,至于这诚意的含金量,相信谢将军会给您满意的答复。三日之内,在下可以保证朱雀按兵不动,所有贵国战俘性命无忧。”她行至帐幕,“方才在下暂存了一块血玉在谢将军手里,三日之内,若殿下有了定夺,便遣人带上答复一同送了来。若殿下不予回应,便默认是拒绝了。届时,在下这双手,怕是要多沾些血腥了。”
她旋身行至帐外。
她的战马不知何时自己寻了来,显然已等候多时。
马蹄声渐行渐远,她的红衣依稀消失在茫茫尘沙里。
这厢江朔沉吟不定,思绪是百转千回。
帐外忽而嘈杂起来。
大约是谢玄回来了。
江朔放下茶盏,起身出了帐去。
被抬回来的将士们陆续转醒,医护人员正在紧张的工作。
江朔想上前查探,却正迎着谢玄大步流星赶来。
“那女人没怎么着你吧?”谢玄仔仔细细把他打量了好几遍,确认无碍后,这才揽着他的肩走向营帐去,“在外面站着作甚,有事进去说。”
江朔迟疑地回头,看向地上仍横七竖八的摊着的人,“他们…?”
“并无大碍。只是昏睡罢了。”
“也就是说,精锐几乎没有损失?”
“是。”谢玄甚至勾起一丝轻笑。然而这个浅淡的表情旋即便消逝,“她本可以连我一起斩尽杀绝。”谢玄似是回忆着什么,半晌,收神合眼,轻叹着摇了摇头,“呵…还算是个讲道义的。”
虽然自己并不能准确估计这些精锐在战场上的价值,但能让谢玄这般,不用想,作用必然是万金难抵。想到这,江朔不禁心下讶异。
联系谢玄方才的描述,那镇北王必然也是武功卓绝之人。原是根本无心战事,一早就准备来议和罢。
对不擅军事的自己来说,敌国将领对待战事这般态度,也不失是个好现象。
转而又想到先前军士报来的惨烈战况,当时骤起的惊怒已然平息。想必这对玄武来说的当头棒喝,也只是她一个轻巧的警告罢了。这算是,承了一个神秘势力的情?还真是难得还。
江朔头一次产生了一种手足无措的无力感。不仅是因为对带兵打仗的一窍不通,更是因为那个女人。毕竟,从来都是自己运筹帷幄,这次却只能眼睁睁任人摆布。背后是太子戳着脊梁的枪尖,面前是她摩挲在颈侧的利刃。
这是一个仿佛可以操控全局的女人。不必说,她此番亲自前来商议,也是给足了自己面子的。什么和平,她根本不必多费口舌,直接武力夺取都能轻易迫人臣服。现下,台阶她早已摆好,一切只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走下。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谢玄看着江朔蹙眉沉思的样子,出声询问。
“阿玄。”进了帐中,江朔这才开了口。他放下幕帘,正色道,“那个镇北王,你觉得如何。”
“什么镇北王?”
“就是先前同你一起的女子。”
“她?”
“是。”江朔颔首,“今日浅谈,她说到了建立和平的两种方法。听起来她并不倾向于打仗。”
“啊…不打仗,这个她曾与我提及。但并未细言具体。”
“她提到了和亲。”
“…和亲?”
“是。”江朔凝视谢玄良久,“我瞧着,她很是有些中意你。”
谢玄欲出声辩解,被江朔挥手打断,“她说曾给过你一块血玉,叫我三天之内派人携答复一同送去。并且,三天之内,她保证战俘性命无忧,朱雀按兵不动。”
“但是…”总不能让自己去和亲啊。谢玄摸出血玉放在江朔手边,欲言又止。
“目前看来,继续用兵,显然我们是死路一条。”江朔目光幽深,“她说,我们这些精锐,就是她拿出来议和的诚意。我先前本还不以为意,但从方才你的情绪波动看来,我们是承了个不小的人情。”
谢玄本意是倾向于武力解决的。但想到她可怕的实力,想到那些同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却又着实不忍把他们亲手送上不归路。转念想起女人的窈窕妩媚和大胆与随性,或许…和亲也并不是太糟糕。
“那…殿下有何安排?”
“安排?我能怎么安排。”江朔在帐内踱步,“打仗确实是没希望?”
“…是。”
“那要不就答应她算了。”
“殿下莫不是讲胡话在!两国之事,岂同儿戏!”
“我没有儿戏。”江朔停下脚步,示意谢玄稍安勿躁,“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不打仗,换个方法取得相同的效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无疑是最好的结局。如果真的议和成功,拉拢了朱雀,保证了南疆和平,最少我们也算是护国有功。再说,无论朱雀来和亲的是谁,太子已有正妃,和亲的不会是他。他对朱雀的势力尚不了解,而你我与朱雀有过正面交涉,并且成功谈和,按照他一向的谨慎,必将小心提防你我与朱雀联手,近期不敢轻举妄动。况且,平定边疆之功,足够我拉拢一票中立官员。这样,不仅能稳固我在朝中地位,还能保住你手底下的兵力。对我们的好处也是极大的。”
“相信殿下的定夺是正确的。可是,回禀皇上再答复朱雀,必然是三日后了。殿下可有对策?”
“没有。”江朔抬头看着谢玄,“阿玄。我这一辈子精打细算,大概也就莽撞这一回了,不如就莽撞的彻底点。”
“殿下的意思是…?”
“如今你我是同一条贼船上的人,成则一步登天,败则尸骨无存。不如明日便去答复镇北王。江湖人大多不拘世俗,随性妄为,我们与她讲明了情况,或许还会有些转机。”
二人商议罢,眼看天色昏暗,便去准备休息了。
这厢白漪回了朱雀营地,一干将领纷纷出来大加赞颂。毕竟要不是她的指导,大败谢将军这种事,谁敢想呢!
白漪避开了众人近乎狂热的吹捧,独自在外面逛了一会儿,待天色完全黑了,才回帐准备休息。
睡前,她给白澄瑾写了张便条:
【见字如吾。近日委身北疆,唯念于平战乱,求安定之事。玄武寻衅,本欲尽灭之,然观之谢玄,实才俊也。乃埋名隐姓寻之,遂与畅谈甚欢。诛之,心有不忍,乃寻江朔,擅议和亲之策。望毋恼之。和亲之策,还望思量。佑疆域安定,然士卒无伤。吾已告之江朔,若成,望速遣贵女从之。】
落款仍是翼形纹。
写罢落款,白漪搁笔,待墨迹干涸后,小心折叠好。而后唤来一苍鹭,嘱咐它把字条送到皇帝手里。苍鹭衔起字条,展翼消失在夜幕中。
网友评论